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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極品醫(yī)神最新章節(jié)全文閱讀,

      劉淑娟 40915萬字 54362人讀過 連載

      猶豫了很久,不知道這個帖子該不該發(fā)。比起論壇里的各位前輩,我算不上頭“驢”,如果硬要說自己是“驢”,那充其量是頭“野驢”。既然是“野驢”,那就不怕大伙兒笑話了。老前輩丁丁評說:克里雅之路是目前國內中途短自行車穿越之最。于是我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踏上又一老前輩杜一曾經(jīng)走過的路,經(jīng)歷了曲折而漫長的十三天。從克里雅山谷撿回一條命,現(xiàn)在終于知道什么叫“之最”!序:很長的序 行走克里雅,說來有些偶然。這次偶然的旅程,如同做了一個漫長而曲折的夢,在我最驚恐的時候醒來,留下了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 克里雅山口、克里雅河,知道這些的人似乎不多。關于它們的情況,百度百科里描述的很詳盡。新藏線,曾有一條半途而廢的老路,知道它的人似乎也不多。這是一條當年由王震將軍帶領部隊修筑的路,一九五零年動工,從新疆于田縣出發(fā)。一九五一年因阿什庫勒火山爆發(fā)而被迫放棄,改由新疆葉城出發(fā)進藏。這條路,就修筑在克里雅山谷,短短一百多公里,付出了幾十個生命的代價,足以說明這條路的艱險。我此行路線,一半是在昆侖山無人區(qū),即廣義上的羌塘大草原,一半就在老新藏線遺址。 在到達界山達坂前發(fā)生了很多和此行有關的事,所以本文有一段很長的序。這些事情冗長而零亂,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先從一個破產(chǎn)的環(huán)球之旅說起吧。環(huán)球旅行,醞釀了很久,曾經(jīng)把它視為我的終極旅行。所以說它是終極旅行,是因為這次旅行也許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但更可能是我旅行生涯的結束。 盡管早有走到哪算哪的打算,但還是沒想到會那么快破產(chǎn)。出發(fā)前一直忙于工作,并未做什么功課。說是工作有點夸張了,其實就是在餐館端盤子涮碗而已。最開始計劃的路線是由越南、柬埔寨、泰國到緬甸,從緬甸進入印度,再從印度到巴基斯坦,然后經(jīng)過伊朗、伊拉克和沙特阿拉伯,最后到達埃及,有可能的話從再埃及到南非,全程騎單車。 想法確實不錯,只是現(xiàn)實比理想要消瘦得多。上網(wǎng)一查才知道,從陸路,緬甸無法到達印度,印度無法到達巴基斯坦,中東地區(qū)陸路不能通行的國家還尚不清楚。在成都滯留一個星期后決定先到印度,從印度飛往伊朗,到了伊朗再決定去哪。 印度的證在國內不太好辦,主要手續(xù)麻煩,需要單位擔保。我沒有單位,又不想造假,所以決定經(jīng)尼泊爾到印度,到尼泊爾申請印度的證。我有不少朋友都在尼泊爾拿到了印度的證,我想應該不難。 在尼泊爾苦等半個月,最終沒有拿到印度的證。我們同一天遞交資料的十幾個中國人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通過。中國護照在印度駐尼泊爾使館申請證的過程很獨特,首先要申請人填一份傳真表格,表格內容為申請人的一些基本信息。表格由印駐尼大使館傳回中國國內的印度大使館或者領事館,再由其回傳給印駐尼大使館。申請人拿到回傳的傳真后,當天即可得到證。 在尼泊爾申請印度的證不存在拒一說,他們看誰不順眼了就卡誰的傳真,當申請人實在等不下去了,就會自己放棄。不清楚是印度駐中國的使領館卡了傳真還是印度駐尼泊爾的大使館卡了傳真,但是不管是誰卡了傳真,阿三的這一招都很損。 盡管阿三沒給我證,但我還是對發(fā)生在博克拉附近的空難表示哀悼。遇難的印度人就住在我們隔壁的院子里,那天早上我們在樓頂拍日出,目送他們興高采烈的離開。兩三個小時后,他們中大部分人都離開了人世。那一天,覺得死亡離我們那么近。 有點扯遠了。半個月后,我們一起證的中國人中,有人坐飛機到泰國執(zhí)著的繼續(xù)申請,但大部分人返回了國內。我考慮到印度已經(jīng)很熱,新德里高達43度,不適合騎車了,最后決定回國,等下半年再去,直接從國內飛往印度。 回到拉薩,忽然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如果直接回家,那這次就只能算作重游尼泊爾了。不回家,又能去哪?騎行新藏線?我又似乎一直對騎行新藏線不感興趣,也不能因為自己無處可去才去新藏線,這樣似乎有點不尊重新藏老先生。后來覺得走大北線還不錯,途經(jīng)湖泊若干,閱藏羚羊無數(shù),運氣好的話還能與狼和棕熊親密接觸。  接下來就是準備出行。先讓好友五條從老家寄裝備,睡袋等等上次出發(fā)沒帶的東西。上次出發(fā)本來計劃去中東,那里是夏天,所以只帶了帳篷和防潮墊。辦理邊防證是必須的,這個在我看來一無是處的東西,但在西藏卻重要的跟命似的。有些東西,它有無確切的用途不好說,但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義。外地人在拉薩辦理邊防證必須找旅行社,個人不予辦理。找旅行社的代價就是要付出一百塊,而它的辦理只需要十塊錢的押金。找了好幾家旅行社,試圖與其討價,結果被人白了幾眼后自己識趣的退了出來。又被人白了多眼后,一家青年旅行社里,與河南老鄉(xiāng)聊得投機,結果以六十成交。 很想說說河南人。不知道為什么河南人總是給人不好的印象,這些年在路上,肯幫忙的,多半都是河南人。川藏線上,夜里為了讓我拔車而特意放慢速度的不知名的司機;川藏線上無剎車無離合無駕照的三輪拖拉機師傅老權;去尼泊爾的路上,暴風雨來臨前讓我坐上車的老李;去可可西里的路上開十八輪大卡的小伙子;后來熱心幫我找車去阿里的貨運公司老鄭,他們都是河南人,他們都熱心的幫過我而不曾收過我一分錢。比起紅柳灘那個230公里開口要500塊的四川老鄉(xiāng)(老家相距不足二十公里),我更喜歡河南人一些,決不是因為河南人不收我錢。 這回扯的更遠了。拿到邊防證一看,有效期僅二十天,大北線二十天是完不成的。河南老鄉(xiāng)說,旅行社只能辦20天有效期。管不了那么多,有就不錯了。 在等裝備快遞到拉薩的日子里(其實沒兩天),忽然想去克里雅。以前只知道有個山口叫克里雅,可以從那里去新疆,別的一無所知。在地圖上,從西藏由克里雅去新疆的路,以及克里雅山口的位置,都不是很確定。這條所謂的路,充其量能叫無人區(qū)的車轍罷了。而在地圖上存在的路,是去往新疆民豐縣的。老的新藏公路遺址,本來就不能通車,也就不能再稱其為路,所以在地圖上也就沒有。  百度“克里雅山口”,一開始是發(fā)現(xiàn)幾個外國人,丹麥人Martin和瑞典人Janne CoRAX、Nadine,2002年9月,從界山達坂進入,沒有去民豐縣,而是沿老的新藏公路遺址,以于田縣的普魯村為終點,行程十五天。除了這樣的介紹,再無別的記載。后來又百度出一個叫杜一的中國人有走過這條路。杜一這個名字有點眼熟,后來想起,在丁丁的博客里出現(xiàn)過杜一的名字。趕緊打電話給丁丁,問他是否認識杜一。丁丁說,不但認識,而且很熟。于是和丁丁要了杜一的電話。 杜一人很隨和,也熱心。加了他的QQ后,在網(wǎng)上問了他一些關于克里雅的情況,他只用的8天時間走完這條路,而且還在路上休息了一天。最后還要到了他的航跡,雖然只是由若干個點連接而成,并不精準,但具有十分高的參考價值。到此,我對行走克里雅有了很大的信心。但在這時,丁丁勸我不要去克里雅,還是走新藏中線算了。中線和大北線不同的是,大北線由那曲或者安多出發(fā),由尼瑪縣經(jīng)改則縣到獅泉河,即葛(同音)爾縣所在地,就是我們通常說的阿里。中線由拉薩出發(fā),途經(jīng)納木錯,由青龍鄉(xiāng)到班戈縣,最后匯入大北線。 在此,特別真心的感謝杜一和丁丁的幫助,由衷的。 我執(zhí)意要去克里雅。丁丁說:那好,先測試一下你的體能吧。測試路線由拉薩的奪底鄉(xiāng)出發(fā),翻越那座不知名的山到林周縣,沿山谷而上,不允許走那條廢棄的公路。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從同學家出發(fā),一路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到達奪底鄉(xiāng),已經(jīng)將近九點。半騎半推到了林宗村就徹底離開老公路,開始沿山谷上行。三分之二的路程可以推車而行,三分之一路程只能扛著車走。從一陡坡上到一個平臺,七八頭牦牛在平臺上不解的望著我。我精疲力竭的躺在地上,畜牲們一起圍過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嚴肅的對這個扛著自行車上來的人進行堅定:此人非NB,即SB! 越到山頂坡越陡,最后就只能全程扛著走。憋一口氣,最多走十米,然后垂死掙扎一樣的躺在地上喘氣。兩點鐘,終于到山頂,GPS測得海拔高度為5100米。廢棄的公路一兩年前由于國家電網(wǎng)的施工,基本可以通車,所以我覺得再從山的另一側去林周縣沒有必要,于是決定順公路騎車返回,這樣省下很多路程。發(fā)短信“請示”丁丁,丁丁說,那你回來吧?;氐?同學家,已經(jīng)有些邁不開步子。 丁丁曾經(jīng)這樣走過這條路,我顯然比他慢了很多。丁丁對此測試沒有發(fā)表意見,只是說淡淡的說:比起克里雅,這樣的強度根本算不上強度。當時我也無法去想象有強度的強度會是什么樣子?,F(xiàn)在想起來,它們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它無法與克里雅相提并論。 從拉薩到葛爾縣,一千多公里,坐班車六百五十塊好像。我?guī)е孕熊?,可能還要加收行李費,且不好安放。于是決定坐拉貨的卡車去葛爾縣。在貨運公司河南老鄉(xiāng)老鄭的幫助下,聯(lián)系到一輛某煙草公司的依維柯,450塊。車上就我和司機兩個人,后面裝了一滿車方便面。晚上十一點從拉薩出,前往葛爾縣。 從拉薩由219國道到葛爾縣,走了一天兩夜。開車的司機也是四川人,我們同一市。一個通宵,到拉孜早上八點多,過了檢查站,司機在太陽下的馬路沿上睡了半個小時后接著開。中午在桑桑鄉(xiāng)吃過午飯司機就開始犯困。我怕他把車開到溝里去,就告訴他我會開車,但沒帶駕駛證,要是放心的話,就讓我來開一會兒。估計他真的困得犯迷糊了,他想也沒想就把車停下,跳下車過來開副駕駛的車門,他也不怕我是黃師傅,把車開溝里去。我這一開就開到了第二天早上,中途司機只開了兩個小時。 過了薩嘎縣,由于前面修路,汽車只好沿河走一條便道。便道是準的搓板路,路上的楞如同經(jīng)過同一流水線加工而成,十分精確,百分規(guī)則,千分整齊,萬分壯觀。方便面終于不堪搓板待遇,轟然倒塌,把司機埯在了方便面中間。我開玩笑說:你要是被方便面砸死了,我都不好給別人說你是怎么死的。司機呵呵的笑。 依維柯在便道上飛弛,我時常想起它那帶起的漫天煙塵,我看不見,但我能想像。這是一種蒼涼的美,在蒼茫的草原和戈壁灘上轉瞬即逝。待塵埃落定,我們都只不過是匆匆過客。  在仲巴縣吃過晚飯,已經(jīng)快十一點,這邊天黑得晚,太陽下山就九點半了。司機開了兩個小時后,說自己困得很,我又接過了方向盤。 不知道農(nóng)歷是初幾,少半輪明月在漆黑的天空閃閃發(fā)光。漆黑的小河河面上,泛起若隱若現(xiàn)的月光,如夢如幻。我從未見過的景象,只有西藏才有這樣的夜景。這樣恰到好處的明暗對比,也許只能是Made in Xizang。 月亮一直在正前方,只是它正慢慢的接近地平線,這個過程中它不斷的變換著色彩。不知幾時,月亮已經(jīng)變成了暗紅,像半塊燒紅的鐵餅,感覺上去似乎摸一下會燙手。后來又變成了粉紅,讓人有想要攬在懷里的欲望。在落到地平線前一刻,月亮居然變成了桃紅色,也許可以讓你想起初戀。  月亮終于在路的盡頭鉆到地里面,忽然覺不舍。五千米的高原上,月亮離人那么近,近得讓人覺得把車開得再快點,就能把它從前面的土里重新刨出來。 月亮走后,星星登場。干凈的天空里,星星顯得很利落,每一顆都很清晰。有流星不斷的劃過天空,掠過擋風玻璃消失在夜空。這樣的場景總讓人下意識本能的把身體往后移,生怕流星劃破自己的臉。 如果不是半夜行走,永遠看不見這樣的星星和月亮?;蛟S夜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帶給你或喜悅或凝重的感受。 第三天早上九點多到達葛爾縣,這里和內地有著近兩個小的時差,九點多人們才剛剛起床。因為我?guī)?司機開了一下午加一宿的車,司機沒好意思450塊錢全收,把50塊讓了出來。我決定在葛爾縣住一天,休整一下再搭車去界山達坂,葛爾縣離界山達坂大概三百公里左右。在一家四川人開的旅館住下,25塊一晚。新藏線上的四川旅館和飯店特別多,似乎和川藏青藏線的四川人開的店有所不同,價格都比較公道。 這一天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要弄一瓶汽油,汽油爐燒開水做飯用。從拉薩到葛爾縣,一路都沒能加到汽油。特殊地區(qū)的特殊時期,想用瓶子加到汽油似乎成為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從別人摩托車里放油出來,但人生地不熟悉,誰肯放油給你,萬一你再用于恐怖活動那豈不是更麻煩。后來又回去找依維柯司機,他答應幫我找汽油,我相信他應該搞得定,我把準備好的1.5升的雪碧瓶子拿給他,第二天走的時候去他那里取。 由于日土縣以北全線修路,去界山達坂方向的車特別少,去了好幾個貨場都沒有找到可以搭的車,于是決定騎車走,再邊走邊找車。 第二天早上,我一大早退了房,收拾好自行車,出發(fā)前敲開依維柯司機的家門,他揉著眼說: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就當沒找過他幫忙吧。我接過空雪碧瓶,塞進馱包,心情復雜的上路了。出了葛爾縣就是一段長長的緩上坡,十幾公里。在十公里處有一個檢查站,檢查邊防證和過往車輛的其它證件。我心中竊喜,這里是攔車的絕佳地點,因為所有車輛都會在這里停留。只要車停下來,我就有機會坐上去。  檢查完我的邊防證,我就開始和那個藏族警察搭訕。我告訴他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他居然十分感興趣。藏族警察告訴我說,因為修路,過了日土縣就全是便道,根本沒法騎車,何況我?guī)Я四敲炊?行李,進入無人區(qū)前應該保存體力,他幫我攔輛去界山達坂的車。 我簡直無法控制心中的激動,天下居然有這么好的好事!藏族警察還安慰我說:不要著急,現(xiàn)在車雖少,但總會有車過去的,你先坐,喝茶!接著就上茶、蘋果,還有紅牛,待遇不錯! 無意中,我發(fā)現(xiàn)墻角有一臺發(fā)電機。有發(fā)電機,就有汽油!我問警察:可不可以給我灌點汽油?我的汽油爐用。警察說:可以可以,油桶就在那里,你自己倒,只有三四升了,你全倒去。呵呵,我哪里用得了那么多。我裝滿1.5升的雪碧瓶,又把油瓶裝滿了。我也知道十來天時間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但總還是覺得多多益善。最后這些汽油的大部分都沒有被燒掉,而是倒掉了。 喝著茶,吃著蘋果,我一點都不著急,今天走不了就住這了,還能有牛內吃。結果很令人失望,兩個小時后,有一臺裝著空水箱的卡車去死人溝,正好路過界山達坂。司機是個藏族人,藏族警察給他說了一下情況,司機說沒問。藏族警察幫我將自行車和行李搬上車,又拿了幾聽紅牛給我。后來我才想起居然沒問他姓什么叫什么,電話號碼多少。  看上去像大叔一樣的藏族司機,一打聽比我還小兩三歲。司機性格很開朗,漢語也講得可以。他一路跟我打聽西藏以外的事情,他說他是阿里本地人,最遠只去過拉薩。也許見識越少的人反而越純樸,司機給人一種簡單可靠的印象。我們倆一路聊得很開心,后來我們一起唱起了漢語歌曲。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愛人你是我的牽掛…”顛簸得坐不住的駕駛室里,我倆像殺豬一樣的吼著歌。我們可以把這樣的歌唱得跑調,我們都覺得自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班公湖邊,我們停下來啃了幾個饅頭,然后上車繼續(xù)顛簸,我說咱們到多瑪鄉(xiāng)去吃午飯,我請客。司機說好!我問他“多瑪”是什么意思?他說就是馬很多的意思,說完他自己先嘿嘿的笑了。他又問我:知道這戈壁灘為什么沒水嗎?我說不知道。他說因為很干,所以沒水。我簡直哭笑不得。 在多瑪鄉(xiāng),一家甘肅人的餐館,我們每人吃了一碗和著幾片青菜葉子和隱隱約約的西紅柿的炒面片,菜單上寫著15塊每碗,結賬時收的卻是20,為此和那個老女人吵一架,這也是我有史以來吃的最貴且最難吃的炒面片。 過了多瑪鄉(xiāng),還有一百二十公里到界山達坂。一百二十公里走了五個小時,時速二十多公里,到達界山達坂已經(jīng)九點多。卸下行李,司機給我留了他的電話號碼,還有他的名字:扎西旺九。我掏出一百塊錢來,他死活也不肯收,到最后也沒收。 汽車冒著黑煙,爬上界山達坂,然后消失在達達坂的另一面。一縷夕陽正照在界山達坂南面的雪山上,像一副渲染過的數(shù)碼照片。 此時的界山達坂,空前繁榮。十幾輛裝著修路用石頭的大卡車像一條長龍,發(fā)動機發(fā)出巨大轟鳴。便道旁七八個帳篷都冒著青煙,修路的工人正在做飯。我不想讓人看見,主要不想被他們不理解的盤問,不想成為他們眼中的瘋子。也是潛意識里覺得沒人看見會更安全些。我收拾好自行車,決定向無人區(qū)方向走走,離開219國道遠點的地方宿營。  這條通向羌塘的路,比我想像中的要大得多,甚至比現(xiàn)在國道上的便道都要寬闊和平坦。一路狂奔,最后在離國道大概五公里的一處草地上開始扎營。 此時已是十點半,天已黑下來。見天氣很好,沒有一絲風,決定不打地釘,不想麻煩。沒有食欲,吃了三個小面包,喝了半瓶可樂,便匆匆躺下。 半夜發(fā)生悲劇。高原的天說翻臉就翻臉,不知從幾點開始,刮起了大風。由于沒打地釘,帳篷被風刮的上竄下跳。我自己躺在里面,到不擔心帳篷被刮跑,就生怕帳篷被風撕裂。我試圖起來打地釘,但剛露出個頭,就被寒風逼了回去,外面實在太冷。早上起來測得帳篷外溫度為零下十四度。情急之中,我伸出手去,將帳篷的篷桿卸掉,整個帳篷就完全塌了下來。這樣一來,帳篷的迎風面就降到了最小,不用擔心大風刮壞帳篷。  帳篷沒問,那就得委屈委屈我自己。我自己呼出的水份,在頭上結成了厚厚的冰,動一下就掉得滿臉都是,鉆進脖子刺一樣的涼。風刮帳篷的聲音也變得異常的響,因為它現(xiàn)在就近在耳邊。這一宿基本上沒怎么睡。天亮前風停了,我起來重新?lián)纹饚づ瘢?這才又重新睡上安穩(wěn)覺。 克里雅之行的前一晚,就如此狼狽的過了一夜。接下來,要經(jīng)歷的是漫長而曲折的十三天。 D1 5月29日 掀開帳篷,天已經(jīng)大亮。折騰一宿,嚴重的沒睡好。又重新拉好帳篷,在里面翻來翻去不想起來。其實也睡不著,就是覺得昨晚沒睡好,現(xiàn)在躺在帳篷里無論睡沒睡著,都算是對昨晚的補償。 手機壞了,又不想打開平板,碼表摸半天也沒摸著,不知道幾點。當我看到西邊的山上有了一點類似陽光的東西時,覺得該起來了。穿好衣服再次拉開帳篷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十幾只藏羚羊正屁股朝著我,專心致致的吃草,離我只有二三十米遠。我從帳篷的角落里拿出相機包,相機都還沒掏出來,這些精靈就發(fā)現(xiàn)了身后有動靜。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它們以騰空而起的架勢向坡下沖去,眨眼功夫就變成了一個個黑點。我相信它們是得到了同類發(fā)出的某種信號,所以才不約而同的向它們認為安全的地方跑去。 昨夜到達這里已經(jīng)很晚,對周圍的環(huán)境都不了解,所以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一地形,確認一下今天要走的方向。遠遠的看見我的正北方向隱約也有一條路。兩條路,當然就要選擇其中一條,我決定去那條路上看看。  我拎著工兵鏟,踏著布滿石頭的草地,漫不經(jīng)心往那條路上走去。  隨時拎著工兵鏟,后來成為一種習慣,也許拎著鏟子會有安全感??粗?,結果來回走了二十幾分鐘。走到那條路上一看,路上的車轍都很舊,估計是以前的老路。路的東頭好像也和我昨晚走的路重合。這樣一來,我就沒有什么好擔心的了。 回到帳篷才發(fā)現(xiàn)天氣異常的冷,比拉薩冷得多的多。取溫度計一測,零下十四度,我感覺最冷的一早上。 點上汽油爐,開始做早飯。做飯前得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問了自己好幾遍,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不想吃。那也得吃,吃飽了才好趕路,先燒上水吧。幾分鐘工夫水就燒開了,還是什么也不想吃,燒的水就當開水喝吧。吃了幾片餅干,喝了些開水,收拾行頭準備上路。 剛把車推到路上,就聽到后面有汽車在按喇叭。我回頭的時候一輛豐田4500就開到了跟前。開車的是一個長得黑黑的藏族司機,副駕駛上坐著一個皮膚白皙的年青人,長得像個文弱的書生。后排坐著一個和司機一樣的人,黝黑的臉龐。 年青人關切的問我:你去哪里?我說去新疆。年青人小心翼翼的說:你是不是迷路了?去新疆的路在那邊,那邊才是219。他指著西邊國道的方向。我說我要從這進去,翻越克里雅山口去新疆。年青人驚愕的看著我,愣了一會兒說:你可別開玩笑,這里面可是無人區(qū),你一個人還是算了吧。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所以我也不強調我一定要走這條路。我說:我先走走看吧,實在不行就退回來。年青人還是憂心忡忡的說:那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行就馬上撤回來。盡管年青人說的,不是我想要聽的,但還是有些感動。 年青人讓我上車,他帶我一段,他們到五十公里處的一個礦區(qū)。我婉言謝絕了年青人的邀請,我實在不想進來的第一天就搭車,搭車在這時對我不具誘惑力。原來無人區(qū)也可以搭車,真不可思議。 前行一公里,便是一段小上坡。這段小上坡走得特別費勁,也許因為昨天到現(xiàn)在都沒怎么吃東西。另外加上這里的海拔已經(jīng)5100多米,嚴重缺氧。上到坡頂,順著一條長長的下坡往下看,是新藏線上有名的龍木錯。 就在這時刮起了大風,風從東邊來,準的逆風。太陽被從北邊涌過來的云裹得嚴嚴實實,龍木錯的湖面騰起一股股寒氣。我站在坡頂,心情沉重的望著這條長長的下坡。從這條下坡沖下去,毫無疑問,下坡的盡頭還有一個上坡在等著我?,F(xiàn)在找不出一個恰當?shù)脑~語來概括當時的心情,換作平時身體和精神的狀態(tài)非常好的情況下,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郁悶的下到坡底,走了一段約一公里的平路,接著就是起伏的上坡。這天的狀態(tài)確實不好,加上負重又逆風,一點上坡都要下來推車,推車推得很窩火。 大概十一點,經(jīng)過那個傳說中的羊圈。羊圈里探出四個腦袋,木然的望著我。我沒和他們打招呼,沒心情也沒精神。羊圈過去是一段下坡,我一點剎車也沒帶,一路狂飆,我想早點離開那個羊圈,不知道為什么。  下完坡,是一段平路,沙子很軟,騎著很費勁。我回頭看看,那四個腦袋還一動不動的朝著我的方向。好不容易路上的沙子變得硬一點了,但又立馬變成搓板路,這條路反正就是用來折磨人的。每走一公里,都要下車在路邊躺一會兒。腦袋重的抬不起來,腿也跟灌了鉛似的,我納悶,今天怎么會是這種狀況?  一點鐘,看看碼表,TM的一上午才走了18公里。這樣的行進速度不如不走,狀態(tài)好的時候一個小時也能走18公里。我莫名的想罵人,但想不出罵誰。不走了不走了,今天就至此為止!  隨便找了個地方,胡亂的撐開帳篷,卸下行李放進帳篷,然后自己鉆進帳篷衣服沒脫就睡下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醒了。原來是穿透帳篷的太陽直接曬到了臉上。估計這帳篷只防可見光,而不防紫外線,想必透過帳篷的全是紫外線,所以感覺那么灼人。我側過身,脫下衣服蓋在臉上。臉不疼了,可是背上又曬得火烤一樣。我只好爬起來坐到帳篷外面。碼表上的時間顯示,現(xiàn)在才三點鐘,當?shù)貢r間的正午時分,也不知道太陽什么時候睡醒了鉆出被窩。 我穿著棉襖,呆呆的坐在地上,望著遠處悠閑的藏羚羊,心無所思。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覺得有些冷,又回到帳篷。這時我聽有汽車發(fā)動機的聲音,循聲望去,只看到那輛飛弛的匹卡的屁股,冒著黑煙。剛躺下,又聽見汽車的聲音,而且像是大型汽車的動靜。拉開帳篷,探出頭去,一輛裝載機正晃晃悠悠的朝我這邊開過來。我木然的望著裝載機,就像上午那四個腦袋望我一樣。我心里暗暗的想,如果這輛裝載機停來,司機說:走吧,我?guī)夏悖∧?么,我會毫不猶豫的跳上這輛裝載機,跟他去任何地方。 裝載機沒有停下來,司機連看我一眼都沒有,搖搖晃晃的開走了!我失落的仿佛丟了一個碩大的錢包。生氣的拉上帳篷,睡覺! 只躺了十分鐘,受不了了,又鉆出來。TMD,我要瘋了! 與其這樣煎熬不如慢慢往前走吧。于是又決定收起帳篷往前走,走前又吃了幾塊餅干和一根火腿腸。仍然沒食欲,吃下的東西久久的塞在喉管里下不去,難受非常。這是這次行程中唯一一天搭兩次帳篷的特例。 睡了兩個小時,精神好了很多,加上路也比較平坦,再不用一公里下來在地上躺一回了??瓷先ゲ⒉贿|闊的一塊平地,走到盡頭已經(jīng)快七點鐘。路在一條寬闊的河邊消失了,然后出現(xiàn)在河的對岸,意思就是說我必須要趟過這條河。我下車去探路,看有沒有地方可以不踩水過得去,但偵察結果是必須下水。 盡管下午出了太陽,但河水還是冰冷刺骨,河邊的冰都還沒完全融化。沒有別的辦法,踩過去吧。過到河對岸,上岸后才覺得腳掐一樣的疼。腳上有水,又不能馬上穿鞋。晾晾吧,那才一個叫難受。這就是第一次過河。其實比起后來在水里一天從早踩到晚,這根本算不了什么。  過完河,一段小上坡,翻過一座小山包,看樣子要進入一片谷地。小山包下面,就是剛才那條河的上游,僅僅一兩公里之隔,這的河里全是冰,冰河。 幾百米下坡后就又是一段上坡。遠遠的看著開過來一輛雙橋大卡車,我好不容易才把車挪到路邊的坡上。走近看是一輛掛著青海牌,裝著一個大油灌的卡車,想必是從某個礦上出來的。司機是個典型的西北漢子,長得頗為粗獷。司機停下車,并且關掉了發(fā)動機,探出頭來。路上碰到的人們都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勸我不要進去。青海司機也不例外,讓我坐他車,他帶我去新疆。這當然不可能,但我還是對司機很真心的表示感謝。幾天后,我又碰到這個司機,而且和他一起呆了很長時間,不可思議。這是后話。 大卡車鳴了一聲喇叭后,轟鳴著卷起漫天塵土,像一頭發(fā)狂的野牦牛,眨眼工夫就這了小河,消失在地平線上。 從山谷方向飄來一片不祥的云,云的下方有霧一樣灰蒙蒙的東西,是什么東西很難說,反正肯定不能什么好東西。所以此云決非祥云。云還沒到,冰雹先到了。我不得不就地扎營。 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一塊十分平坦的地方。后來只好在一處相對平順的小斜坡上搭起帳篷。睡袋在夜里不停的往低的方向滑,得不斷的往回挪。 搭好帳篷,這回不忘打地釘。雪里夾雜著冰雹,還在不停的下。于是決定先在帳篷里躺下,吃什么一會兒等風雪小點了再說。 時間還很早,八點多,十點鐘天才黑。這一躺下,就直接到了第二天,居然忘記了吃飯的事。  D2 5月30日 早上起來還是不覺得餓,我為此心情十分沉重。昨天到今天,基本上沒吃什么東西,關鍵還高負荷的運動。這樣下去,撐不了兩天就會垮掉。煮了一包方便面,我強迫自己吃下去。吃了幾口就咽不下了,似乎全都卡在了喉管里。包里無意中翻出朋友送的半包咖啡,于是倒掉方便面又開始煮咖啡。我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不適合喝咖啡,因為幾乎是空腹。如果不喝咖啡,就變成了不吃不喝,情況會更加糟糕。 咖啡煮好喝了幾口后,剩下的全部裝進了水壺。喝了咖啡,人似乎變得有些興奮,兩天以來第一次以十五公里的時速前進。我以為那是平路,第二次走的時候我特意進行了鑒定,]其實那里是不折不扣的下坡,所以跑得快。從那時起我的平衡感就出了問,總是分不清上坡和下坡。這不是開玩笑,是真事。  走了一段后,胃里就開始翻江倒海,咖啡起作用了。我又塞了一些小面包進去,感覺稍微好點,然后接著走。就這樣在分不清上下坡的路上走著,實在沒力氣,走走停停,時不時的在草地上躺上一陣。  中午時分,確實走不動了,就地蒙上頭躺在地上睡覺。真的躺下睡又睡不著,那就起來吃東西吧。當你不想吃東西的時候,硬逼著自己吃東西是件無比痛苦的事。所有的東西都翻出來擺在地上,讓自己挑,像哄孩子吃飯一樣。最后選中了咸花生。咸花生也沒吃幾粒,還是覺得吃不下。要走路,總得吃點東西。就算是不走路,那也得吃東西。打開一包壓縮餅干和一包榨菜,硬往嘴里塞。結果還是一樣的,卡在喉管下不去。 我垂頭喪氣的躺在太陽下,任憑太陽如何暴曬我的臉。一片茫然,我不知道將如何進行下去。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坐了起來,無意中發(fā)現(xiàn)前面三四公里的地方有一個湖。我很納悶,在Google地圖上,這里并沒有湖。我拿出望遠鏡,看了半天,那里確實有個湖。更為奇怪的是湖邊有一條長長的,像河堤一樣的建筑,上面還長有樹,而且樹還長得有枝有葉。這樣地方出現(xiàn)樹是更不可能的事情。再仔細看,河堤一樣的建筑上面還有人在來回走動。  遇見鬼了,真的遇見鬼了!毛骨悚然后,我堅定的認為這個世界上絕對沒鬼,就算有,也不應該出現(xiàn)在白天。暫時忘記了吃不下東西的事,爬起來就朝那個湖邊騎過去。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剛才看到的一切也在慢慢消失。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海市蜃樓吧。  走近那個地方,什么也沒有。回望我剛才休息的地方,出現(xiàn)了六個小黑點,其中兩個還在不停的移動,來回的變換著位置。六個黑點,一直都在,沒增加也沒減少。我累了,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了。 又往前走了近一個小時,左前方出現(xiàn)一處房子,房子后面有一條通向后面山里的路。再往前走,左前方也出現(xiàn)一座房子,兩房子之間有深深的車轍相連,想必這兩處房子都和礦山有關。走過房子與房子之間的連線,看到從左邊房子后面的山里開出一輛大卡車,徑直開到了右邊房子跟前。 再往前走,左前方出現(xiàn)一條冰河。我以為那就是魯形湖,結著冰的魯形湖。結果前面那個藍色的湖才是魯形湖。我一直在琢磨,魯形湖為什么叫魯形湖。是不是湖的形狀像弩,而叫做弩形湖,而不是魯形湖?但是無論從衛(wèi)星地圖上看,還是實地觀察,都與弩扯不上關系。至于它為什么叫魯形湖,那就不得而知了。 湖邊是多啦他們曾經(jīng)住過的房子。因為我想今天早點趕到邦達錯,所以就沒有走過去看看,匆匆拍了兩張照片就繼續(xù)趕路了。 房子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掛新疆牌照的大卡車,車上坐著兩個“外國人”。我路過大卡車時,禮貌的和他們打招呼,但他們反應很冷淡,轉頭看了我一眼,就又轉過頭打瞌睡去了。翻過一道山梁,像windows待機畫面一樣的山梁,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更加廣闊的草原。前進七八公里,就可以看見邦達錯,一眼望不到邊的湖面。看見湖再向前走幾公里,路邊的坡上就是出鏡率很高的那個小塔一樣的水準點。盡管體力已經(jīng)不支,我還是決定上去看看。 從小山坡上下來,再往前走兩三公里,路繞著一個大土包轉了一圈后沒有了。應該是所有的車到此都調頭回去了,因為前面的湖邊是沼澤。  從杜一的航跡上看,去克里雅的路在湖的北側,但我現(xiàn)在的位置是在南側,我必須要穿過湖西面的草地,才能到達北側。我目測了一下南側到北側的距離,應該不低于七八公里,而且沒有路,估計今天沒法到達北側了,那就走哪算哪吧。 走過那片曾經(jīng)有陷車跡象的沼澤地,前面是松軟的草地,根本無法騎車,推著走也吃力。疑似沼澤地的地方,這個季節(jié)水份蒸發(fā)的差不多了,上成結了一層很硬的殼,走在上面沒覺得費勁。  草地里行走實在困難,走了兩三公里后決定在此過夜。搭好帳篷后開始做飯,盡管不想吃。水倒進鍋里的一瞬間,讓我吃驚不小:水袋里的水已經(jīng)所剩無幾!原來是早上用完水后,裝水口的蓋子沒擰緊,水滲出來了,難怪卸馱包的時候發(fā)現(xiàn)濕濕的。倒完做飯的水后,把剩下的水倒進水壺,只有多半壺。 邦達錯的水,顯然不能指望,十有八九是咸水。前后左右的雪山,都在20公里之外,一來一回40公里,差不多要走一天的時間??磥砻魈靸炊嗉?,悲劇了,簡直悲劇了! 真沒想到,行走的第二天就出現(xiàn)了缺水,這一切似乎是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吃飯的問還沒解決,又出現(xiàn)缺水的問,禍不單行啊。 問總要一個一個的解決,先搞定吃飯的問吧。兩天了,兩天沒怎么吃東西了。不管會有什么后果,這件事造成的心理壓力是非常巨大的。也許這已經(jīng)是關鍵時刻,我拿出了這次帶的唯一的肉食——紅燒肉罐頭,再不補充些能量,可能明天就趴下了。煮了一包方便面,然后把紅燒肉罐頭全部倒了進去。為了讓人有食欲,又倒了一包香辣竹筍。  結果,一切都未能如愿。紅燒肉吃了一塊就覺得惡心,情況比昨天更糟糕了。加上缺水,心情沉重的像世界末日即將到來???著一大鍋的面和肉,不知所措。倒了太可惜,蓋上蓋子,放在帳篷的一角,萬一明天一醒來就味口大開呢。 躺在帳篷里,盤算著明天該如何安排。早上出發(fā)先往湖的北側走,萬一路上發(fā)現(xiàn)水。到十一點還沒有遇到水就放下自行車和行李,拎上防水袋,去北面的山上裝雪回來化。 天邊出現(xiàn)一片黑云,或許今晚就會下雪,我祈盼著。 忽然想起曾經(jīng)有人說過,Orgasm之后會有食欲。盡管把Orgasm和飲食聯(lián)系在一起,有點讓人感覺惡心,但我還是要試試,總比餓死在這強。很難想像,這樣的情況下,要Masturbation到Orgasm,是TM多么困難的事。冒著虛汗,終于氣喘吁吁的完成這個過程。結果就是讓人感覺更加疲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作孽啊!??! 這事或許很荒唐,但是面對明天很可能就會趴下的狀況,這也算是對自己的交代。 夜里數(shù)次醒來,撩開帳篷看老天有沒有下雪,一次次的失望后,不想再看了,去你M的,愛下不下吧! D35月31日 還沒起床就知道昨晚沒下雪,所以就不用抱任何可以得到驚喜的幻想。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想吃東西,加上缺水的陰影,就更加沒食欲。紅燒肉在汽油爐上燒開后,竭盡全力的吃了兩塊半,然后就再也吃不下。因為沒法收拾,最后不得不全部倒掉。數(shù)天后回想起那些被倒掉的紅繞肉,都心疼的捶胸頓足,痛心疾首。朝陽無限好,可惜八哥蛋不定  為了今天能走得快點,決定清理掉一部分多余的東西。首先是糌粑,8斤糌粑,無論如何也吃不完,倒掉些。一倒再倒,8斤可以能被倒出去5斤,全倒在了一個兔子洞里。我們好歹也是遠房親戚,你們可別不吃糌粑,要不我的糌粑就真的徹底浪費了。 接下來清點還有什么不重要而且死沉的東西??磥砜慈ィ蔷?你,香辣醬,自己站出來!香辣醬在拉薩買的,買完回家才發(fā)現(xiàn)小票上沒有,估計漏計價了。但是從界山達坂下來就發(fā)現(xiàn)香辣醬的蓋子已經(jīng)自己打開,里面的油全部溢了出來,弄的哪都是。海拔太高,瓶子里的壓力過大,自己把瓶蓋頂開了。香辣醬沒多少,玻璃瓶死沉,扔掉!或許沒花錢的東西就不該屬于我自己的。 一把跟我多年的車鎖在猶豫了一陣后也決定扔掉。還在在阿里買的沒有吃完的饅頭,現(xiàn)在堅硬無比,可以用來防身砸死狼?,F(xiàn)在也不打算砸狼了,扔掉。  今天我實在無法淡定。臨出發(fā)前,我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今日缺水,八哥表示壓力很大!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口袋里,卻又不敢多吃,怕沒水喝。本人網(wǎng)名八千里路,朋友們都叫八哥 這天早上,有兩樣東西,沒扔,它們自己就掉了。外胎的備胎和大約150毫升農(nóng)夫山泉,我塞在卷起的防潮墊中間的洞里,結果出發(fā)沒多久就顛掉了。備胎無所謂,我心疼我的水。發(fā)現(xiàn)這兩樣東西掉了后,我又沿著自己的車轍回去找。走了很遠,車轍消失在一條寬闊且堅硬的河床里。沒有車轍作向導,過了河床根本無法找到來時的路。我在河床邊的土包上坐了很久,最后決定放棄。這回比丟了錢包更失落,也許這小半瓶小包裝的農(nóng)夫山泉可以在危難之中救我一命,也說不定。 再回頭走到我往回走的地方,已經(jīng)滿身大汗。我正要坐下來,就看到前方有一只異樣的動物,身材矮小,且沒有角。似乎尾巴還低垂著,多半是肉食、貓科動物(注:mc朝圣的蝸牛提示,狼不是貓科,確實不是哈,犬科,筆誤,謝謝提醒)。我汗毛一下子全都豎了起來:狼!掏出望遠鏡看個仔細:天啦,真的是一只狼,正虎視眈眈的看著我。狼兄 忽然想起,一只狼不具攻擊性,汗毛這又才重新趴下。狼看著我,我也原地看著它。十幾分鐘過去了才想起拍照,摸出相機又發(fā)現(xiàn)300毫米的長焦鏡在另一個包里。我上包里拿長焦鏡的時候,狼已經(jīng)開始移動,來不及換鏡頭了。所以只拍下了這幾張非常不清楚的照片,唯一一次使用長焦的機會,浪費了。最浪費的是我一直背著鏡頭的體力。 我不確定杜一走這一段時有沒有在路上走,杜一的航跡是由一個一個的點連接而成,并不精確,所以我一路只是偶爾拿出來作參考。昨晚宿營的地方離杜一的航點連接線的直線距離2.5公里,一個不短的距離?,F(xiàn)在決定切到杜一的航點連接線上去,說不定那里有路。路上走與草地和戈壁里走是兩個概念。 我朝狼剛才站立的方向走去,再幾百米就到杜一的航線上了。今天的行走異常困難,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暈倒,但除了繼續(xù)走,我沒有別的選擇。 沒有選擇是件很好的事。面對選擇,讓我們痛苦的也許不是我們選擇了什么,而是“選擇”這件事的本身。  走到剛才狼站立的地方,我不但發(fā)現(xiàn)有車轍,而且還發(fā)現(xiàn)了那個…,哼哼,不說你也知道,那就是水!在離車轍四五十米的地方有個小水塘。 羌塘發(fā)現(xiàn)水不稀奇,能喝才有用。我把車放倒在地,朝小水塘一路狂奔。到跟前一看,喜出望外,水塘邊布滿了各種動物的腳?。捍T大的牛蹄印、尖尖的羊蹄印、梅花狀的貓科動物腳印、禽類的爪子印,應有盡有。這充分說明這里的水能喝,這些動物腳印顯然就是它們來喝水留下的。我顧不得水塘邊上深深的淤泥,幾步踩過去,捧了一捧起來送到嘴里。結果有一點點讓人失望;水又苦又澀。水雖若雖澀,但確定可以飲用。不管怎么樣,總比沒有水要強得多  我正有些失望的轉身準備回去拿水袋時,忽然看到水塘邊上有一圈亮閃閃的東西,是冰!這又讓人激動不已。在冰水共存的時候,一般情況下冰是純凈的,不會太苦太澀,這是一個戶外常識。我俯下身子掰了一塊冰放到嘴里,果然沒有任何異味。 興高采烈的取來油爐和鍋,開火化冰。說明一下,我的鍋是鍋碗兩用,做飯的時候是鍋,吃飯的時候就是碗。 還是那首可以隨便跑調的歌:你是你的玫瑰你是你的花,你是你的愛人你是你的牽掛…。哼著歌,化著冰,生活充滿無限陽光以及有限的干凈水。 一個小時,裝滿了一個三升的水袋,又往另一個水袋里灌了一鍋,這下可以保證兩天的用水。 剛才為了收集到更多的冰,脫了鞋在淤泥里走來走去,現(xiàn)在麻煩了,沒法把腳上的泥弄干凈。去水塘里洗洗,完了還得從淤泥里走出來,又等于沒洗。那就在水塘邊等到腳上的泥干了用東西把它刮干凈。哪知這泥可不是一般的泥,干了像水泥一樣,怎么弄也弄不下來,鞋上的淤泥也一樣,若干天后才掉光。 后來沒別的辦法,就在鞋里塞上紙,光腳穿進去。這鞋穿著那叫一個不舒服。不舒服歸不舒服,現(xiàn)在有水喝了才是關鍵。 上路才發(fā)現(xiàn),人還是那么沒力氣。沒死就將就著走吧,要不怎么辦呢?有車轍的地方地就很硬,地硬就好走。推推騎騎,速度居然還很不慢。好景不長,沒走兩公里,就遇到一條深溝,車轍消失在溝邊。等過了溝,車轍便完全找不到了。原因是因為車況不同,開車的人選擇過溝的位置也不一樣,到達溝對面已經(jīng)非常分散,這樣就不容易碾出車轍,接連過了三道這樣的溝。過溝不怕,過了溝找不見路才是最頭疼的。我剛走,它們就回去了  今天總是丟東西。過了第二道溝,發(fā)現(xiàn)棉襖丟了。中午天氣熱,就把棉襖脫下來綁在行李上。結果,丟了。盡管知道能找回來,但還是很緊張,萬一找不到,后果不堪設想??墒牵?就是偏偏找不到了。我一路都找回脫棉襖的地方也沒看到棉襖的蹤影,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上。 順便說一下,棉襖是在拉薩花三十五塊錢買的。因為沒有計劃去太冷的地方,所以在家也就沒帶厚實的衣服,在拉薩臨時買了那么一件棉襖。沒穿兩天線縫就開裂了,露出黑黑的東西,估計都不是棉花,所以連黑心棉也算不上。算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找不到位了。棉襖丟了,反正結果不敢想像。 納悶,難道野驢撿走了?不可能,驢友不會干這事。我相信棉襖還存在于這段沒有路的路上。于是我又從脫棉襖的地方返回,這回仔細找找。終于在過第一道溝的地方找到了,它已經(jīng)被風刮到了50米開外的地方,正好在一個坑里停了下來,所以第一次經(jīng)過的時候沒看到。  找到棉襖,松了一口氣。返回放自行車的地方,決定吃東西。盡管還是沒食欲,但吃下去后不再像昨天一樣難受,我感覺這是好兆頭。吃了三個薩奇瑪,兩片餅干,這已經(jīng)是不錯的成績了。水袋里的水盡管沒有水塘里的水那么苦澀,但還是有一股子苦味,特別是等嘴里干了之后,苦味特別明顯。有水就不錯了,不能要求它像農(nóng)夫山泉有點甜哈! 過了第二道溝,我沒想到還會有第三道溝。從杜一的路線看,到達邦達錯的北側后,路就開始往正北方向,準備進入克里雅山口。進入克里雅前,還要經(jīng)過若干小的山口,前面馬上就是一個。過了第二道溝后,一直沒有找到車轍,松軟的草地里走得很吃力。加上身體已經(jīng)很虛弱,不得不走走停停。加上后來的爬坡,這一天只走了二十多公里。 反正沒路,那我就斜向上,往山口方向去,這樣可以節(jié)省些體力。一個小時后,我來到第三條溝邊。遠遠的根本看不出這里有溝,到跟前一看傻眼了:下到溝里的坡度有七八十度,而且分別往上游下游探了很遠都沒有找到過溝的位置。再次看地圖,杜一的路線在差不多快接近湖邊的位置,測得我現(xiàn)在的站立點離杜一的航跡最近的直線距離也有2.4公里,這就意味著我很可能要向下游走兩公里多才能過這條溝。跳溝里摔死算了我! 松軟的草地里推著車,帶著那么多行李走2.4公里,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躺在地上,望著天空,心里那個不是滋味。我試圖把行李卸下來,把車和行李分別從溝里扛過去,這不是沒可能,但我不知道有沒有不可逾越的第四條溝,這樣做風險很大。仔細從Google地圖上看,這里到處都是溝,但從地圖無法識別它是否可以通過。 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向下追尋杜一的足跡。在此,我發(fā)現(xiàn)杜一的體能了得,我現(xiàn)在的位置,他在他行程的第二天就已經(jīng)到達,而且從時間上來說,還很可能早于我現(xiàn)在的時間,我晚了他整整一天多。 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在離湖邊不遠的地方重新發(fā)現(xiàn)車轍,溝在這里逐漸開闊。也許很多越野車都犯了和我同樣的錯誤,都是從上面很遠的地方下到這里過溝的。從車轍上看,在溝還比較深的時候就有車迫不及待的一頭扎了下去。 我選擇了一個車轍比較多的地方,以速降的姿態(tài)下到溝里。溝里的沙子比我想像中的要硬,自行車根本碾不出車轍。從溝里過去,這回車轍出奇的集中,隱約能看到一條延伸到山口的路。無論路多難走,只要不隨時探路,就能節(jié)省很多體力和時間,更主要是省心。今天藏羚羊多到不想拍  邦達錯 上山的路不算陡,但我卻不能征服它,五分之四的路我需要推車上去。過完溝到山口,我測得直線距離為6.2公里,但我估算不出走完這段路需要花多長的時間。 過完一道淺溝,路的兩側出現(xiàn)兩個高高的土丘,一看就是人工挖出來的,因為土丘的另一側還有一個深坑。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在高高的土丘上有深深的車轍。不過車轍看上去年代已很久遠。乖乖,原來是有人在這玩特技!佩服佩服,穿越無人區(qū)不算什么,在無人區(qū)玩特技才NB!特技場 上這種坡,必須保持勻速和相對固定的節(jié)奏,哪怕很慢很慢。很忌諱猛沖一陣然后停下來休息,原因很簡單,5000多米的海拔不允許劇烈運動,無論騎車還是徒步。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體驗和看法,我不知道有沒有一口氣從五千米海拔沖到六千米海拔而不喘氣的超人,萬一有呢,這年頭不好說。 盡管我要求自己慢走,盡量不停下來,但眼前一陣一陣的發(fā)黑,不得不讓我停下來休息。我不光虛弱,而且虛脫了,這才第三天。摸著自己骨瘦如柴的身板,前胸已經(jīng)快貼到后背,我有些擔心出現(xiàn)其它狀況。我暗示自己一定要樂觀,也許這一切明天就有的好轉,只要能吃下東西,神馬就是神馬,而不是浮云。  我仰望山口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小黑點,以極快的速度向西南方向移動。接著出現(xiàn)第二個黑點,第三個、第四個,它們都以飛快的速度移動著。我不能想像出那是什么,從形狀,顏色,和移動速度看,我想像的極限就只能是野牦牛。四個黑點聚在了一起,停下來了。再次移動的時候,方向居然是正朝著我的方向,我頓時緊張起來。 無人區(qū)里,狼也好,熊也好,野牦牛也好,明白無誤的知道它們是什么就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東西存在,你卻無法知道它們是什么。 我拿望遠鏡出來的時候,它們(他們)已經(jīng)下到一個低洼的地方,我靜靜的等待它們(他們)的到來。到底是什么,到跟前就知道了。它們(他們)再次露頭的時候,我就在望遠鏡里看得清清楚楚,原來是四輛放牧藏民的摩托車。這回我更緊張了,也許無人區(qū)里另一種潛在的危險就是人,而且極其危險。 轉眼間,四輛摩托車就到了跟前,在離我十來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毫無疑問,他們就是沖我來的。四輛摩托車,七個人,陣勢不小。藏民皮膚黑是應該的,但黑成他們那樣的很少見,估計非洲人都自嘆不如。那么黑也沒什么,嚇人的是他們的眼睛都通紅通紅,像鬼片里惡鬼。高海拔的太陽長期照射,就成了那樣。我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我早已把工兵鏟背在了身后,以防不測。 七個人盯著我,不吭聲,也沒有表情,我異常緊張。這個場面很電影里土匪出場的陣勢。 忽然,其中一個藏民笑了,劃著摩托車向我走過來,我仔細一看,原來這人我見過,我第一天出發(fā)沒多久,碰到他一個人騎著摩托車進來。他會簡單的漢語,他說他到里面放牧,大概離我遇到他的地方有70公里。后來我還一直惦記著70公里,70公里處可能有肉吃。 這個藏民過來后,其他藏民也都圍了過來,好奇的參觀我的自行車,帳篷,包,在他們看來這些東西都很稀奇,他們用夾雜著漢語的藏語問這問那,氣氛一改先前的緊張。后來他們要求我給他們拍照,我說沒問,但他們要求現(xiàn)在就要照片,我說那沒辦法。藏民說那就不拍了。 “扎西德勒!”我們彼此虔誠的為對方祝福。四輛摩托車揚起一陣塵土,消失在坡下的溝里,虛驚一場。可能他們也是因為好奇才特地拐下來,他們沒有望遠鏡,遠遠的就像我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一樣,他們也不能判斷我是什么,所以下來一探究竟。  繼續(xù)艱難的上坡。到最后,躺在地上的時間超過了走路的時間,每次躺下都不想再起來。不可以想太多,只能堅持堅持再堅持。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在山口剛才藏民摩托車的軌跡上出現(xiàn)一輛紅色的吉普車,速度極快,車后卷起的土鋪天蓋地,遠遠的看上去頗為壯觀。我大聲的呼喊,沒有要讓他停下來的意思,就是想打個招呼。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不想理我,吉普絲毫沒有減速,向西邊的溝里沖下去。 那條看上去很大的路就在眼前,再加一把勁就到跟前了。最后以每十米一個行程的行進狀態(tài),上到那條浮土足有一尺厚的路上??吹竭@樣的路,我感慨沒有這條路也罷,反正我是沒有勇氣在這樣的路上騎車。浮土路 沿著路邊的草地繼續(xù)上行,從地圖上看,再兩公里就到山口。這時感覺自己有些死皮賴臉,換別人像我這種狀況,不管有沒有力氣,首先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往前走了。 越來越?jīng)]力氣,幾乎每挪動一步都想在地上躺一個小時。忽然想起早上倒掉的方便面和紅繞肉,唉,太可惜了。就在這時,似乎覺得嘴里有分泌口水。好久都沒有過的感覺了,我自己都有點不相信。想到食物,嘴里流口水,就是意味著想吃。再幻想一下大魚大肉,口水就只能往肚子里咽了。老天開眼啦,老天要讓我吃飯啦! 這時已經(jīng)走出那段浮土成災的路,進到一條沒有水的溝里。我把車倒放在路中央,反正沒有車過來,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汽油爐燒水,生怕再過一會兒又沒有食欲了。方便面下鍋,馬上散發(fā)出讓人如癡如醉的香味,太不可思議了! 后來我分析,也許是那個水塘里的水含堿,喝得多了就會覺得餓,可能我的毛病還是被水塘里的水治好的。 一包方便面,兩口就吃掉一大半。就在這時我聽到汽車發(fā)動機的聲音,抬頭看的時候,一輛掛著新疆牌的豐田4500就快要到面前了。我示意他繞過我的自行車。但他沒在要開過去的意思,直接停到了我跟前。 這車與剛才下去的車有點相似,都是吉普,都是紅色的。車上下來一個年青小伙子,蓬頭垢面,與我的造型有點像。小伙子說話有些語無倫次,第一句就是:媽呀,我終于見到人了! 接下來小伙子子給我講了他的經(jīng)歷。小伙子新疆庫爾勒人,一個星期前,有人租他車進來考察金礦。回程的時候,在前面一百多公里的地方過河不幸撞壞水箱,因此趴在山溝里不能動彈。后面正好來車,租他車的一行三人,坐車離去,剩下他獨自一人呆在幾天也見不見一個人的在山溝里。  小伙子一個人在山溝里,也無法與外界聯(lián)系。克里雅山口附近,有很多卡車壞在路上,因維修成本極高,直接就放棄了,一路上能看到很多丟棄的廢車。我不清楚租車人離開時有沒有答應幫小伙子到外面找人修車,如果小伙子自己修不好,我都不知道這車應該怎么處理。 小伙子一個人在車上呆了兩天,終于進來一輛去礦上的車,小伙子毫不猶豫的跳上車返回礦里。他當時也不清楚他回礦里能做什么,就只是想能和人呆在一起,這兩天他害怕不行了。礦上有越野經(jīng)驗豐富的老司機,告訴他水箱漏了也不算太大的事,用鉗子擰上,涂上膠水就能搞定。小伙子在礦上找了膠水,第二天將信將疑的坐昨天進來的那輛車,返回壞車的河邊。按照老師傅教的方法,半天就把車整好了。修好車才發(fā)現(xiàn),油箱里的油被人偷走一半。偷油的人有良心,沒有給偷完。 由于小伙子進來經(jīng)過羌塘那一段路時正好是晚上,租車人帶著向導指揮駕駛,所以這段路小伙子并不熟悉。剛才下去的就他的車,他向前走了二三十公里,越走越感覺陌生,就嚴重的懷疑自己走錯了方向,又開車返回來?;貋?能做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者只是想離他認為正確的方向近一點而已。此時,他只剩下一根火腿肥和半個馕餅。 最后,小伙子要求我送他出去。我告訴他,我不可能送他出去,我如此艱難的走了三天才走到這,如果我出去,這些天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而且,從這出去向西往界山達坂的路是唯一的,只要一直往西走,不存在迷路的問。 小伙子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就他極其擔心汽車油不夠。他主要是看重了我的自行車,如果油不夠,或他或我,可以騎車出去求助。 我一再告訴他,我不可能跟他出去,就算出去,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小伙子痛苦的蹲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在自言自語些什么。等我吃完方便面,小伙子再次央求我?guī)鋈ァK瞄_衣服,胸口露出一條長長的疤痕,他說他一年前做過開胸手術,現(xiàn)在還沒到痊愈期。如果再一直呆在這5000多米的高海拔,很可能會出意外。  小伙子說著說著就要往地上跪,我趕緊扶他起來。我說讓他理解我,我們騎車不比開車。如果我出去,還要花三天時間才能走到這。這樣的地方,騎車加徒步行走三天,與開三天車不是一個概念。這是一個痛苦不堪的過程,特別像我這樣,一直吃不下東西。 小伙子說:只要你帶我出去,我負責找車再把你送到這。如果找不到車,我加滿油后再自己開車把你送回來。我說,那你這成本在大了,從219國道上能加到油的地方到這,這臺喝油的機器至少要花一千多塊錢。他說這是小意思,應該的。也許小伙子一心只想出去,此時覺得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覺得花一千多塊錢并沒什么。 人所處的環(huán)境會決定一個人的思維,處于不同的環(huán)境,想法截然不一樣。小伙子后來的行為,極好的佐證了這個道理。如果我當時要求他付給我一萬塊錢的報酬,我想如果只要他有,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拿給我,因為他不想把命丟在羌塘大草原。 我心一軟,送就送吧。萬一他在路出點什么意外,可能我這一輩子良心上都過不去。但后來發(fā)生的事證明我的這個決定是個錯誤。 坐上4500,我又走上了返程的路。上車前,我跟小伙子說:我送你出去,無論車在這一路出沒出問,你都要送我回來,這是你讓我送你的代價。小伙子滿嘴答應著:沒問沒問,應該的。庫爾勒小伙子姓胡,24歲,他一路滔滔不絕的給我講他這幾天的遭遇。 這是一條我不知道的路,它從魯形湖的北岸,翻過一座并不算高的小山包,繞到了那山的后面,所以我從魯形湖到邦達錯,一路上都不曾看到這條路。如果昨天走這條路過來,現(xiàn)在早已翻過邦達錯北側的山口,向克里雅方向前進幾十公里了。  當4500到達魯形湖邊,這才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戶牧民,房子旁邊還停著一輛卡車。聽到有車過來,牧民全家人都迎了出來,站在門口好奇的望著我們,還非常友好的跟我們打招呼。我看見一個非洲女孩一樣的小姑娘,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這家牧民的狗特別兇,惡狠狠的送了我們兩公里。 車一路都很爭氣,跑到界山達坂都還有油。到達界山達坂,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多。這里沒有油可加,這個我們事先都知道。最近的私人加油點在死人溝,所以我們必須要趕到40公里外的死人溝。 趕到死人溝,已經(jīng)是將近兩點鐘,因為修路,40公里跑了兩個小時。叫開那家私人加油點的門,老板披著衣服出來問加什么油。小伙子問93號汽油怎么賣,問答說500塊每桶,一桶35升。沒辦法,不要說500塊一桶,1000塊一桶都得加。 加完油,車就開始熄火,有時三五分鐘一熄,有時一兩分鐘一熄,而且熄火后又半天打不著。我說今晚就住這吧。小伙子說,這鬼地方名字聽著都嚇人,不住。他說也許是這油不行,得上紅柳灘的中國石油加油站加上正規(guī)的油才能放心的走。 紅柳灘,離死人溝可還有190多公里,這樣走,他是離家越來越近了,我卻離界山達坂越來越遠。或許這個年青人這會兒就已經(jīng)開始策劃如何擺脫我,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脫險,就算現(xiàn)在車不能走了,在這條國道上也難不住他。  當時我也沒有考慮太多,他說的也是,總是這樣熄火的話,這車開著也不踏實。走了一段路后,他下車把化油器外面用于處理液化氣的罩子取掉,車就再也不熄火了。也許這一切他心里有數(shù)得很。美麗的羌塘 D4 6月1日 趕到紅柳灘,加完油已經(jīng)是早上九點多。我不知道小伙子接下來會如何安排行程,我也不想問他。昨晚在死人溝,問了他好幾次餓沒有,他都說不餓不餓,一點也不餓。其實我問他餓不餓是因為我餓了,我送他出來,他請我吃頓飯總是應該的,但他沒有任何反應,也沒問我想不想吃飯。自從吃了那包方便面后,胃口大開。這幾天幾乎都沒吃什么,所以覺得饑餓無比。我對于他揣著明白裝糊涂的行為表示不滿。 小伙子說有個他的老鄉(xiāng)在那邊開飯館,我們去吃早飯。我便跟他去了他老鄉(xiāng)那里,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小飯館的名字:紅柳飯店。他給我點了個蛋炒飯,自己沒要,說不餓。我想他如果真的不餓,就不會買餅干。 飯還沒炒好,小伙子拎著餅干給飯館老板說:麻煩你找輛車把這個朋友送到界山達坂,我先走了。  我對于他的行為表示驚愕,看樣子他這就要走了,他根本不問我同不同意。雖然我早有預感這事不會那么簡單,但我沒想到他會把這事處理得如此簡單。面對這種人,我還能說什么?滾就滾吧,我不勉強別人為我做什么。如果我知道后來車有那難搭,我也許會對他提點什么要求。 小伙子在門口猶豫了五秒鐘后,回來把炒飯錢付了就開著車揚長而去。 早上跟他要了他的電話,盡管他很不情愿。當我到達新疆于田縣時,腳已經(jīng)腫得穿不上鞋,而且是凍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復。我不知道我要在于田呆多久,花錢肯定是難免的,于是我給庫爾勒騙子打電話,告訴了他我的情況,我說:我現(xiàn)在需要錢,也不求你幫什么忙,你把我返回界山達坂的車錢300塊付給我就行了。我想因為他以送我回羌塘為條件換得我送他到紅柳灘,他有義務還我這些錢。 他在電話那頭說:我在醫(yī)院,等會兒打給你。從此以后,短信不回,電話也不接。 庫爾勒騙子走后,紅柳飯店的老板也不見了蹤影。吃完飯我就在紅柳飯店門口一個廢棄的裝載機輪胎上坐著等車,一等等一天。 除了運水泥和瀝青的維族人的大卡車外,幾乎沒有車進出這條路。維族人的車是坐不上的,你說你給錢,給錢也不搭你。我不想說維族人。 一直等到天快黑,葉城方向過來兩輛4500,停在達州飯店門口,看樣子是旅行社的車。我過去的時候車上只剩下一個坐車的人,我把我的情況說了一下,這個乘客說擠擠到是能坐下,但要和司機和其他其他乘客商量一下,我頓時覺得有了希望。 像盯稍一樣的在達州飯店門口足足徘徊了兩個小時,這才看見一個人上4500的駕駛室里取東西,估計這人是司機。于是我像祥林嫂一樣,又把我的經(jīng)歷重復了一遍,下午已經(jīng)給紅柳飯店的老板娘講過一遍。司機用準的川普告訴我:你和庫爾勒人的事,是你們之間的事,和我莫得關系。我給你說,我沒有義務拉你,你有困難,你應該求助當?shù)卣?。你開什么國際玩笑,萬一…… 我已經(jīng)聽得火冒三丈,恨不得上前呼他幾個耳光。我用準的四川話對他說:你要拉就拉,不拉你廢那么多話干啥子?你明天車子壞到死人溝了你就打電話給當?shù)卣?府吧!司機沒想到面前這個不像民工更像難民一樣的人說話會如此尖刻,當然是他尖刻在先。司機又扯著川普說:你這過(個)人咋過(個)說話的呢?! 我就是這個樣子說話的,你哪門(想怎么樣)?我說完轉身走了。TM的什么玩意兒! 回到紅柳飯店,天已經(jīng)黑了,這時飯館的老板也回來了。老板見著我時問了一句,差點沒把我氣背過去:咦,你怎么還沒走呢?我又想呼別人巴掌。草泥馬,庫爾勒騙子不是讓你給我找車么,你還有臉問我怎么還沒走! 我回到紅柳飯店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把我的行李搬到了屋里。澄清一下,他們幫我搬行李決非熱情,我住一晚,他們得收我三十塊錢住宿費。我問炒菜多少錢,老板娘說葷菜40,素菜25。我說那我還是吃碗蛋炒飯吧。蛋炒飯20塊,中午吃的炒面,也是20。 剛才在達州飯店門口看到里面有那么多人吃飯,我決定去碰碰運氣,看有沒有明天去界山達坂的車。進去以后就看見剛才的那個司機,鳥人坐靠門口的位置和幾個人說話,我白了他一眼。 經(jīng)人指點,原來坐煤爐子旁邊有點胖胖的那個人就是老板娘。我過去又和祥林嫂一樣的把我的經(jīng)歷給老板娘講了一遍,老板娘比我還不文明,接連罵了兩句臟話。不知不覺,我身后已經(jīng)站了很多人。他們好奇的和我打聽羌塘的事,各種各樣的問。還有關于我吃什么,睡哪里,怕不怕等問。后來他們要看我的地圖,油爐,防身的鏟子等等,沒想到他們對此會有如此濃厚的興趣。 最后老板娘說:你到我這住吧,收你十塊錢一晚就行了,本來我們這是沒有十塊的床位的,你太不容易了。你住我這,有車來了我就叫你,你住在紅柳,有車我也不好叫你,同行都是冤家。 我回到紅柳飯店,把自行車和行李搬到了達州飯店。老板娘把我安排在廚房后面的一間屋子里,屋里放著很多蔬菜。安頓好行李后,出去和那一幫人接著吹,因為他們還等著我呢。這一晚,我成了達州飯店的焦點人物。這些人都是住在那里的客人,來自各行各業(yè),他們雖然不了解騎行,也不了解戶外,但他們都發(fā)自內心的尊重我,我覺得很滿足。其中一個小伙子說,讓我等到后天,他帶我去界山達坂。明天他的車去前面不遠的破鞋(**)礦業(yè),后天去界山達坂,睡前還一再交代,讓我一定等著他。 躺在床上,聞著滿屋新鮮蔬菜的味道,睡不著覺,我可是有些日子沒吃蔬菜了。由于缺少維生素,指甲后面的部位都已經(jīng)開裂,一不小心就弄得鮮血淋淋,兩只手都如此。在這炒份素菜25塊,手指傷得起,錢傷不起??! 墻角有一筐西紅柿,大的一個有七八兩,通紅通紅。你說我是吃一個呢,還是吃一個呢,還是吃一個再拿一個呢?這可是關系到我人品的大事! 猶豫了很久,我不知道怎樣來看待這件事,這算不算偷?如果你們的素菜賣十塊一份,我就炒一份吃,但是你們非要賣25,這也太貴了!如果我偷吃了你們的西紅柿,那也是被你們逼的。 我理直氣壯的挑了一個最大的西紅柿,在棉襖上蹭了蹭,吃得眉毛上都是番茄汁。至于要不要再拿一個,明天再說吧。 D5  6月2日 早上起來,又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以他們逼我為由,拿了一個最大的西紅柿裝在了鍋里面。 唉,我的人品從此就毀了?。? 洗完臉,發(fā)現(xiàn)昨晚的那么多人都走了,包括那個讓我搭車的司機。老板娘招呼我吃飯,饅頭稀飯,還有雞蛋,榨菜。我吃了六個饅頭三碗稀飯和兩個雞蛋。 吃完飯,我把行李又都搬到了門口,如果有車就回界山達坂,那個司機萬一明天不去界山達坂呢。 沒襪子了,上飯店的超市看看有沒有賣的。襪子只有一種,看上去還不錯的那種。我問老板娘,有沒有便宜一點的,老板娘說:你拿一雙去穿就是了。我說謝了,我一定要付錢。 付買襪子的錢,順便結食宿費。襪子十塊一雙,收我五塊;早飯十塊,也收我五塊;加住宿費十塊,一共二十。老板娘算完帳抬頭問我:還有錢花沒?沒有我拿兩百塊給你先用著。 說實在的,我眼淚都差點出來了。我說有錢有錢,再說今天如果回到無人區(qū),很長時間都花不出去錢。老板娘說那這些錢都不用付了,我說一定要付的,如果我真的沒錢我就真的不付了。 我又想起那兩個西紅柿,唉,人品!兩個西紅柿,足以讓我歉疚一輩子。 沒多久就從葉城方向過來一輛4500,又一個講川譜的人。車上只有一個乘客,司機很希望能再拉上幾個人,裝滿更好。我問司機到界山達坂多少錢?答曰:500。于是我又像祥林嫂一樣的講了一遍我的經(jīng)歷,司機說:300,不能再少了。而且有我如果不同意他馬上就要走的架勢。算了,300就300吧,等不起了。 回到達州飯店,我邊搬行李邊讓老板娘給我裝十個饅頭帶走。搬完行李老板娘拎著袋子出來,她說饅頭只有六個了,她裝了七八個馕餅給我。我付錢她怎么也不肯收,我只好拎著一包吃的東西一謝再謝后離開了紅柳灘。 上車問司機四川哪里人,司機說他是四川哪里哪里。暈,我們一個地方的,相隔不到20公里,具體哪里人我就不說了。我了解四川人,我沒指望他少收我錢。下車也果然沒少收一分,還說什么不好意思了。如果真不好意思就把錢還給我唄! 從界山達坂下來就一路狂奔,跑了28公里才安營扎寨。 D6 6月3日 凌晨醒來,聽到帳篷上面沙沙作響,以為下雨,但細聽又不像雨聲,似乎是固體的東西打在帳篷上的發(fā)出的聲音。我把手伸到帳篷外一摸,壞了,下雪了。我盼著它下雪的時候它不下,不希望它來的時候它卻來了。 睡到十點多,雪還在沙沙的下,但動靜已經(jīng)比凌晨小得多,我估計天快晴了,準備起床。這的雪之所以會沙的響,是因為它和我們冬天看到雪不太一樣,里面夾雜著細細的冰粒,很硬,所以打在帳篷上會發(fā)出聲響。 掀開帳篷一看,昨晚這雪下的不小。能見度很低,估計只有二十米。太陽好像離我不是很遠,它把空中這像云像霧又像風一樣的東西照得煞白,除了帳篷以外的地方,四周沒有一點其它顏色,讓人不敢放眼往四周看,那感覺很難受。我把工兵鏟插在地上,整個鏟子全部鉆到雪里一點不剩,估計至少有十五公分厚。 沒事可做,吃飯玩。 外面沒有空地方,把油爐放在防潮墊上燒開水。煮了一包方便面,吃了覺得沒飽;又吃了昨天剩下的三個饅頭和一個馕餅,還是沒飽;剝了一會兒咸花生,又吃了幾把生花生米,仍然覺是沒飽;糌粑侍候!最后弄了半碗糌粑,沖上開水,這才滿足了這會漏一樣的胃。  飯吃完了,又閑得沒事做。在帳篷里翻來翻去也睡不著,煩人。中午時分,太陽出來了,太陽出來后果很嚴重。帳篷里開始升溫,我便開始表演脫衣服,棉襖、風衣、又一件風衣,最后只剩一件短袖。穿著短袖,不但熱,而且紫外線灼得疼。外面冰天雪地,又冷又曬,這感覺讓人痛不欲生。 最后還是穿著短袖開始在雪地里亂走,神經(jīng)病一樣。陽光從雪地里反射回來,讓人睜不開眼。拿著相機拍了幾張照片,陽光太強,也看不清拍沒拍清楚。實在無聊,玩自拍吧。相機架在自行車貨架上,擺著各種POSS。無聊的一天??! 帳篷里外折騰,折騰到兩點,終于可以看見路的輪廓,收拾準備走人了。 一條剛走過的路,沒有懸念,這也是走回頭路的痛苦所在。上坡,過溝,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還是有意料之外的事,一條路走一百回,可能會遇到一百種狀況。 過了一道淺溝,開始爬一段小上坡。我一抬頭,看到坡頂?shù)奈?置有一個小黑點,似乎還在左右搖擺。是什么?第一反應就是要弄清楚那是什么。 望遠鏡侍候!但這時太陽正烈,地上的水分蒸發(fā)很快,熱氣體在空中快速上升,冷熱空氣混在一起,由于它們的折射率不一樣,所以對面的影像,看上去就像在是空中擺動,異常模糊。  根據(jù)上次在邦達錯的經(jīng)驗,坡頂應該是騎摩托車的藏民,但也不排除狼的可能性。由于不能確定破頂?shù)降资鞘裁矗艺驹谠?地,不敢貿然前進。不一會兒,黑點增加至四個。如果是藏民,也到沒什么,如果是四匹狼,那就不是一般的危險?,F(xiàn)在這種情況,我更不敢往前走半步了。那四個黑點也只在原地活動,不往前走半步。我們就這樣僵持著。 五分鐘,十分鐘,四十分鐘過去了,我們依然這樣僵持著。我不甘心,我必須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兒。距離太遠,望遠鏡的視野又太小,一點小的抖動都會造成目偏移。長時間的盯著望遠鏡,又讓人頭暈惡心。  忽然間,我看到一道光在黑點前面閃過,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一定是摩托車的某個金屬部件,正好在一個合適的角度向我這反射了太陽光。我又目不轉睛的觀察幾分鐘,又看到兩次閃光,現(xiàn)在我確定那就是摩托車。  至于他為什么不走,我想不出恰當?shù)睦碛?。會不會是他們在那里守株待兔,等我過去就收拾我呢?這種可能很快被排除,因為那是個高地,如果他們準備做案,一定會選擇一個低洼的地方,比如我現(xiàn)在溝里的位置。如果他們不打算害我,那我怕什么,前進! 盡管我覺得沒什么可怕的,但我還是把工兵鏟放在了最順手的位置。我向前走了大約十分鐘,我又用望遠鏡再一次確認了那是四輛牧民的摩托車。就在這時,四輛摩托車從上面的雪地里小心翼翼的開了下來。其中一輛在快到我跟前的時候還摔了一跤,、等他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我才看清后座上坐著的是一個女孩子,應該是年青人,但看不出歲數(shù)。 如果對方一起有女人,他們傷害我的可能性就會大大的降低,我更加放心了。他們從我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都專心致志的看著路,并有禮貌的和我打招呼: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對于他們長時間在坡頂停留的原因,后來我想了很久,最后我得出的結論是:那么遠的距離,他們也無法確定我是什么,更不敢貿然的接近我。當我走了一段路后,他們肉眼能確定我是人的情況下,他們才得以繼續(xù)前進。 又是虛驚一場。 不久就來到那條小河,不用多想,脫鞋趟水。進入那處狹窄地帶,毫不例外的下起了雪和冰雹的混合物,但這次沒有停下不,頂著大風繼續(xù)前進。目的就是為了明天能趕到魯形湖,哪怕被狗咬,也要上那牧民家吃肉。我已經(jīng)一遍又一遍的幻想過在牧民家,和男主人吃著牦牛肉喝著青稞酒,牙齒很白的女孩在一旁害羞的看見我們的情景。世界上還有什么比這更美好的事呢? 人在極端的條件下,能產(chǎn)生的欲望也是非常低級的。比如現(xiàn)在,一頓可能并不存在的牛肉都能讓人冒著冰雹和大風在路上拼命。雪和冰雹終于在我趕到一片開闊地的時候停下來。再往前走了五六公里后,在一個比較平坦的河灘上扎下營。這個季節(jié)不用擔心漲水,所以敢在河灘上搭帳篷,如果換個地方,換個季節(jié),河灘上過夜可能會要人命。 本來覺得食物挺充足,但這雪下得心里很是沒底。如果每天都下雪,每天都只能趕半天路,這糧食肯定不夠,加上現(xiàn)在越來越能吃。天空黑黑的,估計今晚還會下雪,心生莫名的惆悵。 有節(jié)制的吃了些東西,準是不餓即可,吃完就強制自己睡覺。我現(xiàn)在有個毛病就是沒事就吃飯玩,這可不得了,如果讓我閑著不睡覺,今晚不知道有多少東西要慘遭消滅。說實在的,心里面掛念著東西是很難入睡的。一閉眼腦子里就出現(xiàn)大魚大肉,我不斷的安慰自己:明天就有肉吃了,明天就有肉吃了。 夜里做夢也夢見吃肉,醒來口水流得睡袋上到處都是。唉,你說這人沒出息都能沒出息成這樣!夢里肉沒吃成,醒來卻發(fā)現(xiàn)外面又在下雪,動靜還挺大。牦牛肉啊,牦牛肉,你要等著我哈  D7 6月4號 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雪比昨天還厚,足有二十公分,而且還在不停的下。上午肯定又走不成,走不成肯定就沒事做,沒事做肯定就又要和糧食作斗爭。唉,這日子過的。忽然有點懷念吃不下東西的日子,這人啊,十有八九都會好了傷疤忘了疼。 昨天吃太多,醒來就想上廁所。雪地里上廁所可不是隨隨便便哪里都可以,如果隨便找個地方,后果可能會很嚴重,你可以展開豐富的聯(lián)想。  拎著鏟子,往西走了三四十米,找了個地方把雪全部創(chuàng)到一邊,這個過程叫土地開發(fā)。上個廁所真費事,再走回去的時候鞋邊全濕了,因為我就穿了一雙跑步鞋。這雙鞋子現(xiàn)在想起來讓人后怕,它在我還沒走出去的時候就宣布退休了。 回到帳篷又鉆進睡袋,強迫自己睡覺,如果不睡覺,又要去禍害那些吃的東西。心里惦記著東西,怎么睡得著!現(xiàn)在不強迫自己吃東西了,卻要強迫自己睡覺,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呢?!我多么希望有人強迫我吃紅繞肉啊,要半肥半瘦的五花肉那種! 不得不承認,我是個沒有自制力的人,沒睡多久就義無反顧的爬起來找吃的。想到可能會被餓死的后果,又什么也不敢吃。權衡了半天,最后把罪惡的手伸向了無辜的花生米。欲望無限,而花生米卻是有限的。為了不讓一斤花生米被一上午干光,我對用量進行了嚴格控制,一次一粒,每分鐘六粒,即1粒/10秒,計時器具為碼表。 就按這樣的用量堅持了半個小時,實在覺得憋屈。NND,不就是吃點花生米嘛,至于嗎?!最后終于忍無可忍,決定大開殺戒,退路就是晚上牧民家的牛肉。萬一家里沒人我就等;萬一不給白吃大不了買;萬一不給白吃也不賣,那我就直接投湖。  想好了退路,就把方便面、糌粑、榨菜、馕餅等能吃的都搬了出來,還不停的招呼自己:吃好喝好哈! 吃完早餐加午餐的綜合套餐,才小上午。太陽還沒出來,雪也還沒開始化,又沒事干了,想起還有咖啡,于是又興致勃勃的煮咖啡,既然是大吃大喝,就要盡興。吃飽喝足了,才陡然覺得今天的行為是多么的敗家啊。 雪到三點鐘才化得勉強可以走路,為了確保今晚能順利吃到肉,還是毅然上了路?;叵?這個過程,發(fā)現(xiàn)它是那么無奈,卻也充滿著趣味。幾袋方便面,一包花生米,一頓牦牛肉,居然能把人折騰成那樣。 這兩天吃得多,人就有力氣,上路就一陣狂奔。沒走多遠,天邊飄來不祥之云。不知道那片云會帶來什么,我得趕緊跑。海拔5000米,無論你吃得多飽,都不能解決缺氧的問。不一會兒,就開始氣喘吁吁。我正準備停下來休息片刻,就聽到身后響起刺耳的汽車喇叭聲。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輛雙橋大卡車??ㄜ囃T诹宋?跟前,司機探出頭來問我:你怎么才走到這???不明白卡車司機的話,什么意思,難道他見過我?司機見我滿臉困惑,又問我:忘了???前兩天在前面離河不遠的地方我們碰到過呢,我往外走,下午,不記得了?他這么說我就想起來了,他還讓我坐他車去新疆。 再次見面,我們就是熟人了。司機說,上來吧,我們一起走。我毫不猶豫的說:好!反正這一段路已經(jīng)走過一遍了,再走也沒有太大意思,所以我決定坐車到我遇見庫爾勒騙子的地方。這時后面來了一輛匹卡,后來才知道,車上坐的是他們老板,也是司機的表哥。司機用青海話和他表哥溝通了一下,說的什么我聽不懂,后來表哥也表示沒問。就把我的行李和自行車裝到了匹卡上,我坐大卡車走。 這一行人從西寧過來,都是回民,卡車上加我四個人,有一個是他們鄰居礦上的,湖北人,今天坐順風車上礦上去,另一個是司機的表弟,匹卡上有三個人。除了坐順風車那個,其余的都是親戚關系。他們這是要到庫爾勒騙子去的那個地方采金,設備前幾天已經(jīng)進去了,現(xiàn)在運一些給養(yǎng)和油料。 路過牧民家,家門緊閉,沒有看到一個人,只有那條狗追著汽車咬。翻過湖邊的山坡,他們停下來升火,原來他們還沒有吃午飯。午飯做面條,和面條一起煮的還有小白菜、芹菜、西紅柿和辣椒,看到這些我眼睛都綠了。大家都七手八腳的忙活午飯,我也幫忙給洗菜切菜。 等開水的時間,他們拎出一袋子紅燒好的雞肉,叫我一起吃。表哥說:不要客氣,坐到我們車上,我們現(xiàn)在就是一家人了。這話真仗義,充滿江湖的味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們中的一員。 卡車司機不停的給我夾肉,都是肉多骨頭少的那種。我和卡車司機很投緣,剛見面就覺得親切,仿佛我們已經(jīng)認識很久。六個人中,唯有他不停的給我夾肉吃,不停的囑咐我多吃點?;蛟S,他能感受我的艱辛。我已經(jīng)吃了很多東西,但還是經(jīng)不住雞肉的誘惑。用我的大碗吃了一碗面條后,我擔心會出事。今天所有吃的東西加起來,估計重量都超過了五斤。用專業(yè)術語講,這叫暴飲暴食。在五千多米的高原,這種行為可能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后果。我摸著渾圓的肚子,有些忐忑不安。 吃完飯休息了片刻又出發(fā)。我們的卡車走在前面開道,匹卡緊隨其后,保持著一段距離。我們得不停的觀察匹卡跟上沒有,因為下了兩天雪,雪化后草地里非常松軟,匹卡很容易陷進去。果然沒走二十分鐘,就回頭看見匹卡停在路上,表哥手里揮動著他的小白帽,顯然是陷住了。我們又掉轉車頭去營救他們。 營救非常順利。匹卡被雙橋大卡車拽出來,就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易如反掌。  意外,就是沒想到???車司機沒想到他一打盹,卡車就掉進了河里。為了趕路,他們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有睡覺,除了凌晨在車上瞇了一個小時。此時正值下午,讓人最容易犯困的時候。草原上的河,基本上沒有河溝,在寬闊的河灘上橫七豎八的流淌。車本來就在河灘上開,所以掉進河里也是非常尋常的事。 河里的沙非常松軟,而且很厚。卡車在水里掙扎了兩分鐘后,車輪就陷進去了一大半,而且還有繼續(xù)下陷的可能,司機不敢再動了。面對趴在河里一動不能動的大卡車,匹卡無能為力。  表哥深思了片刻,決定帶兩個人先走。前面六七十公里處,他們的裝載機在那里出了故障,更換的零件就在匹卡上,他們現(xiàn)在過去先把裝載機修好,然后開裝載機出來營救我們。我問表哥大概什么時候能修好,他說如果沒什么意外,下午就能修好,晚上就能出來接我們。表哥說我的行李就讓它先在匹卡上,他們修完裝載機會和裝載機一起再回來。我說好吧。  表哥他們開著匹卡走了。我們在河灘上坐了一會兒后,司機決定,在裝載機到來之前開展自救,萬一我們自己把它弄出來了,裝載機就不用回來。裝載機來回跑這么一趟,得耗不少的油。由于這一切都是由于他失誤所造成,所以他一直都很自責。 司機姓馬,回民大部分都姓馬。我們雖不是同一年出生,但他只比我小一個多月。他讓我叫他老馬。我說好吧,老馬。 陷車的河有四五米寬,水流不算太大。老馬說我們先把上游給攔起來,讓河水改到旁邊的河灘上,等河里沒水了看能不能重新爬起來。 說干就干,我和老馬同時脫了鞋,用鐵鍬在刺骨的河水里壘堤壩。同車的湖北老鄉(xiāng)和老馬的表弟,則穿著軍用大衣,把手插在袖子里看我們干活。我終于知道什么叫袖手旁觀了。 鏟沙一用力發(fā)現(xiàn)右邊的軟肋莫名的疼,才想起是在從紅柳灘回來的路上,車上的另外一個乘客,讓我在尾箱里幫他拿水。我轉過身找了好幾遍也沒找到他的水,結果就在找到的時候,軟肋壓在了座椅的靠背上,不經(jīng)意的一下,就弄傷了。下午也沒覺得怎么疼,可能由于用力過大,第二天疼的直不起腰。 因為河面寬,河里的水看似很小,但在合攏的時候卻表現(xiàn)出巨大的破壞力。最后的半米怎么壘都壘不起來,沙子倒下去停都不停一下直接被沖走。折騰了差點一個小時,這個缺口也堵不住,我們和老馬都的腳都凍得沒有了知覺。 最后,老馬在車上找了一塊大概一米長的木板,找準位置后,猛插下去,河水一下子就被止住了。最后在木板后面填上沙,再把木板取下來。大功就此告成。 改道是改道了,但水還是從下面不斷的滲出,卡車始終都處在水里。后來發(fā)現(xiàn)這個問根本無法解決,水就算不從我們堵的地方滲出來,河里全是沙,它也會從別的地方滲出來。一下午的努力,白費了。 我們爬上駕駛室,無言的坐著,靜靜的等待裝載機的到來。 夕陽西方下,草原被均勻的涂抹上厚厚的一層金色,仿佛用手就能摳下來一塊。天空的白云像一張張微笑著的臉,靜靜的注視著這片遼闊的草原。草原的空曠與寧靜,讓人忘記世界上還有一個地名叫都市。天地那樣的從容,時間在那一刻也不再倉促,讓人感覺到在它經(jīng)過時,曾溫柔的撫摸過我們的臉龐。無論曾經(jīng)有多坎坷,或者曾經(jīng)如何的輝煌,在那一刻,也都與你無關,你和你的心,都已溶化在這片草原上。不需要強大,也不存在卑微。  我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草原的傍晚這樣的美麗,或者以前天天都忙著扎營做飯,根本沒來得及感受這一切。  沒有晚飯可吃,車上只有匹卡走前留下的幾個馕餅和本來就在車上的幾袋方便面。老馬說大家將就吃點馕餅吧,等晚上匹卡回來我們再做面條。這一晚,匹卡沒回來,也沒有見著裝載機。 老馬上車后就再也沒有下來,他的褲子下午弄濕了大半截,鞋子也在回來的時候踩到河里弄濕了。老馬晚上什么也沒吃,說自己有點不舒服。老馬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我們都隱約覺得匹卡今晚不會回來了。老馬讓我和他蓋一床被子,睡在他的腳下。大卡車駕駛室里,都有一個很窄的供人躺在著休息的位置。其余兩個人,湖北人坐在駕駛位,表弟坐在副駕駛位上。本以為匹卡會很快回來,我的帳篷睡袋就沒有留下來。 老馬對著只能當手表用的手機說:老婆啊,你在干啥?我頭疼。老馬說完就嘿嘿的笑,我們也跟著他笑。他表弟說他手機上有他老婆的照片,我說難怪。我要看手機,老馬不給。老馬笑得很幸福,我猜他肯定有一個幸福得讓人嫉妒的家。 沒過多久,老馬讓他表弟給找藥,說頭疼得厲害。我以為老馬對著手機說頭疼是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頭疼。高原上頭疼也正常,我們誰也沒在意。 大概不到十二點,老馬開始哼哼。我問老馬:頭還疼得厲害嗎?老馬沒搭我的話,嘴里念叨著什么,青海話,我聽不懂。我問他表弟,老馬在說什么,他表弟說他在喊他老婆的名字。我心想不好,老馬病的嚴重了。 我披上衣服,爬到老馬那頭。老馬,老馬!我喊了好幾聲他都沒應。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天啦,他正發(fā)著高燒。難怪剛才一直覺得他的身子不停的在顫,原來是在打寒顫。我問老馬表弟,有沒有退燒的藥,他說沒有。 老馬肯定是下午一直在河里給凍壞了,現(xiàn)在的情況應該是屬于嚴重的感冒,而且已經(jīng)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我腦袋嗡嗡的響,一直這樣下去,老馬也許活不過明天。 我心里揪著揪著的疼,我們雖然只是認識,也沒什么交情,但是,心里就是很難過很難過,我多希望能幫老馬分擔些。  老馬一直處于半昏迷的狀態(tài),嘴里一直念著老婆的名字。現(xiàn)在想起那個場景,就忍不住鼻子發(fā)酸。 面對這樣的突發(fā)狀況,我們都束手無策。老馬表弟剛才二十出頭,可能也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在副駕駛位置上坐立不安。湖北人則表現(xiàn)的很鎮(zhèn)定,鎮(zhèn)定是因為這一切和他沒有什么關系。 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對于老馬這樣的高燒,這床被子比沒有也強不到哪去。我讓湖北人打著發(fā)動機,把暖氣開到最大,車里溫度才終于不再像剛才那么冰冷。老馬還是不停的打顫,我本想去老馬那頭,挨著他睡,也許能讓他覺得暖和些,但是試了試,睡不下去,他本來個子就很大,我只好一直抱著他的腿和腳。 我心里一直默默的祈禱,好人要有好報。 我和老馬的表弟分析,匹卡也許也陷在路上了,什么時候回來,還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數(shù),等匹卡回來肯定不現(xiàn)實。最后,我們商量決定,明天一早,天亮就出發(fā),徒步去魯形湖邊找藏民,他們有一輛卡車,讓他們開車送老馬出去,據(jù)說死人溝有私人診所。 我一直沒合眼,靜靜的等待黎明到來。 回復 雨人大秦 的帖子謝謝你這么認真一段一段的看完我這些文字! D8 6月5日 大概四五點的時候,老馬不再打顫,嘴里也沒有再念叨。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了好轉,另外就是情況已經(jīng)惡化,我緊張的手心里都是汗。我又爬過去喊他,當我聽到他嗯了一聲的時候,我心里的石頭才落地。 終于熬到六點,這里的六點天還完全沒有要亮的意思。我叫醒老馬的表弟,我說我們準備出發(fā)吧,他說好。就在這時,老馬一頭爬了起來,我們驚呆了。老馬坐起來,叫他表弟讓一讓,他要下車尿尿。他表弟沒吱聲就讓到一旁,呆呆的看著他下車尿尿。 老馬再回來的時候,看他意識已經(jīng)比較清楚。你們不睡覺在干啥?老馬問我們。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說什么。老馬大手一揮:睡覺睡覺,大半夜的,真是的! 老馬還報怨上了!老馬剛躺下沒多久,轟轟烈烈的鼾聲就在車里響起??此@狀態(tài),我們不用去魯形湖了。 老馬啊老馬,神奇的老馬! 老馬一大早就爬吧起來,從外面跑回來說由于晚上結冰,昨天壘起來的堤壩又被沖垮了,真可惜。我們誰也沒理他,他睡了一夜,害得我們眼都沒合。白天問起老馬昨晚的事,他什么也不記得,只記得昨晚頭很疼。如果在農(nóng)村,昨晚這事肯定會被認定為鬼上身。 沒人理他,老馬又回來躺下睡覺。太陽出來很久了,沒看幾點,覺得餓得不行。不知道裝載機和匹卡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只剩下五個馕餅和六七袋方便面,現(xiàn)在是四個人,這些東西只夠勉強吃一天。他們都還沒吃,所以我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先吃,忍忍吧。 昨天他們燒水做飯用的是汽油噴燈,在匹卡上拉走了,卡車上只有一個新茶壺,一次都還沒用過。沒事我起來燒開水喝吧,水燒開了吃早飯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燒開水得有柴火,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用柴火燒開水不是一樣容易的事。我問老馬有沒有編織袋,我去拾牛糞。這的牛糞一般都是野牦牛的粑粑,一路都能看到,牧民所用的燃料也大都以此為主,但我一回也沒有用過,今天試試。 老馬說,就在副駕駛前面的玻璃底下就有一個。我挪開壓在編織袋上的雜物,把編織袋拿了出來里。一摸里面還有東西,從外面摸上去感覺不出是什么,比較粗比較硬的顆粒狀的東西。打開一看,原來袋子以前裝過馕餅和饅頭花卷,它們碎了以后留下這些殘渣,足有一斤多。我心里一陣狂喜,這可是不錯的早餐。我問老馬袋子里的東西怎么處理,老馬問是什么,我告訴他是什么。老馬說要么留在袋子里當柴火燒,要么倒掉。 老馬可能從沒想過這些東西,對于現(xiàn)在處于困境中的我們,也許已經(jīng)是非常不錯的糧食了。假如匹卡三天不回來,我們還有什么可吃?當然,我沒有提醒老馬,因為我想今天早上一個人把它吃掉。我吃掉這些殘渣就可以不吃馕餅,不管怎么說這對大家也是貢獻,我也不能算作自私吧。 我不動聲色的把編織袋搭在肩上,樂顛顛的出門了。這些馕餅和花卷饅頭殘渣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留下的,已經(jīng)完全風干,脆得像油炸過一樣,吃起來像是休閑食品。對于此時此地的我來說,沒有什么比這再好吃不過的了! 此時的草原沒有一絲風,太陽的紫外線還沒有發(fā)威,感覺上去特別暖和。你是你的玫瑰你是你的花,你是你的愛人你是你的牽掛……還是那首可以隨便跑調的歌。生活充滿無限和陽光和一斤多面食的殘渣,日子由此變得灰?;页C篮?。 左手拎袋子,右手不停的抓那些“休閑食品”往嘴里喂,農(nóng)民山泉就在腳下。遠處的藏羚羊站著一動不動的看著我,也許它們此時正嫉妒的想死,有本事過來搶! 一斤多休閑食品沒多久就全部被消滅,爬在地上喝了些農(nóng)民山泉后,感覺很滿足,如果能有一盤紅燒肉,那就更好了。 牛糞在我不撿的時候遍地都是,現(xiàn)在都藏起來了。走了很遠,撿了五六個,這點牛糞離燒開一壺水還差很遠的距離。再往前走,不知道什么年代一輛帶履帶的機器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把地上的草連根翻了起來。不知道它們應該屬于草本植物還是木本植物,長在地面上的部分只有十來公分,像草的樣子,但卻有木頭一樣的質感。地下部分要比地面部分長得長很多很多,而且像樹根。 我撿了一棵,在地上用鍬拍了拍,感覺上去是不錯的柴火。我現(xiàn)在只要不騎車,隨時都帶著鍬。不一會兒工夫,就撿了滿滿一袋,又哼著那首可以隨便跑調的歌,悠閑的往回走。 在離卡車不遠的地方,選了一處比較硬的河灘,用鏟子挖了一個比茶壺稍大些的坑,在坑里立上三個差不多大的石頭,茶壺便被支了起來。順便說一下,在這里找到石頭可不容易,找到三個大小差不多,而且可以用來支茶壺的石頭更難。一個是在河灘上撿的,另一個是在河灘上挖的,第三個是從河里撈出來的。在這看起來美麗無比的草原上干點什么,真不容易。  看到我撿牛糞回來了,他們三個人也都懶洋洋的從車里鉆出來。湖北人和老馬的表弟爭著要燒火,我說那就成全你們。估計他們覺得我一個人去撿的柴火,燒火的事該由他們來完成。況且,燒火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老馬扛著大鐵鍬,我問他干什么,他說他去修水渠。我一聽就火冒的不行:修你個死人頭,昨晚你沒死差點把我們害死!我把鐵鍬搶過來扔到了河里,老馬并不生氣,樂呵呵的說:咦呀、咦呀,你這是干什么嘛!說完要脫鞋去河里撿鐵鍬。老馬正脫鞋,我上去把他一把掀倒在地,自己把鞋脫了下到河里去撿鐵鍬。  老馬坐在河灘上蹬著腿嚷嚷:你欺負銀(人),你欺負銀(人)。原來老馬還會裝小孩耍賴,哈哈,有趣得很。我上來收拾你!老馬在我穿上鞋之前,從河灘上爬起來跑去燒火去了。 你們慢慢燒哈,我要睡覺了!我已經(jīng)吃飽了,在這里吃飽肚子就解決了所有需求。我得意的爬上車,一個人躺在小床上,舒服!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老馬的表弟上來了,說讓我給倒點汽油,我說我哪里來的汽油?老馬表弟說:你油瓶里不是有嗎?我忘了,昨天匹卡走的時候,我把車頭包拿下來了,我的油爐和油瓶都在這個包里。老馬表弟問我那個瓶子里裝的什么,我說是汽油,所以他知道我有汽油。我問他要汽油干什么,他說火點不著。???這半天火都還沒點著?我說在包里,你自己拿。老馬表弟拿走油瓶我才想起,你們把把汽油都給我倒了,那我還用什么啊?老馬表弟說,等匹卡回來給你灌一滿瓶,汽油多的是!正是由于老馬他們的劣質汽油堵住了我的油管,害我好幾天啃干方便面吃。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我睡醒了起來看,他們三個人,有人在用草帽扇火,有人在拿棍子捅火,還有人在拿我的鏟子劈昨天擋水用的木板,敗家玩意兒! 都快一點了,水還沒有燒開,匹卡和裝載機都沒見影。我心里有些焦躁不安,也許匹卡真的陷路上了。如果匹卡陷在路上,陷車地點離裝載機近的話,也許他們會徒步去修裝載機,遠的話就難說了。在這三天也見到一個人的地方,這幾個馕餅和幾袋方便面吃完了怎么辦?到時候也許就只能徒步去魯形湖邊的藏民家吃牛肉了,但是老馬他們是回民就比較麻煩,別人宰殺的牲口他們是不會吃的,除非他們自己殺。想遠了,這才哪跟哪啊! 經(jīng)過三個小時的苦戰(zhàn),水終于燒開了。老馬安排午飯,一人一個馕餅,一袋方便面。中午消耗后,只剩下一個馕餅和三袋方便面,這就是我們四個人的晚餐。現(xiàn)在是午飯,所以我還是心安理得的領了方便面和馕餅。早上吃的多,現(xiàn)在雖然也餓了,但比起他們來說,我已經(jīng)多吃一頓,于是我又把馕餅放了回去,并聲明這個馕餅充公,晚上大伙兒一起吃。老馬說: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吧,晚上的事晚上再說,晚上吃面條!老馬這是在安慰大家,匹卡不回來吃個屁。 我的碗也被拉走了,車上除了兩個喝水的杯子,也別無它物。老馬說:方便面袋子別撕壞了啊,面一會兒就在里面泡,撕破了就搞不成了哈!很不錯的方法,有東西吃就不怕吃不成。 方便面袋子里倒上開水,還能把口系起來,真的不錯。面是泡上了,可是沒有筷子,這可怎么個吃法?老馬到車上去拿了牙刷,調過頭來用一根獨的牙刷往嘴里刨。我的洗漱用品幾天都沒有用過了,已經(jīng)壓了箱底,而且還在匹卡上。湖北人和老馬的表弟也團團轉,估計他們牙刷也沒有。我想來想去,實在沒有東西可以替代的話,把湯喝干了再用嘴去吸總可以吧。 就在這時,我看見被他們劈掉一半的木板,哎呀,這個東西都能加工一百雙筷子。用鍬一陣亂劈,筷子就出來了。 吃過午飯,四個人又都回到車上,對著匹卡離去的方向望穿秋水。地平線上出現(xiàn)一個黑點,大家一下子歡呼起來,裝載機來了裝載機來了!可是等了很久,那個黑點也沒有移動到可以識別的距離,我想拿望遠鏡出來看個仔細,這才想起望遠鏡也在匹卡上。黑點最后消失在了一道看上去像沒有一樣的溝里,TM的原來是一只藏羚羊。 一下午,多少只藏羚羊在東邊的地平線上出現(xiàn),就會有多少次由期望到失望折磨。快看快看,裝載機來了!老馬吆喝完之后,我們都伸長了脖子翹首觀望,卻發(fā)現(xiàn)老馬自己躺在小床上一動不動在手機上看老婆照片,上當了。這個壞人老馬! 藏羚羊沒事就到那邊晃來晃去,弄得我們心神不寧。如果你們不是保護動物,哼哼,不是保護動物我也拿你沒辦法,我沒槍。 裝載機真的來,真的來了,這回是真的!湖北人也開始整蠱人,他說完自己還有模有樣的比劃裝載機的位置,又弄得大家空歡喜一場。 五點六點,裝載機和匹卡沒有出現(xiàn),七點八點,裝載機和匹卡還是沒有出現(xiàn)。到九點鐘也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大家不再期盼,裝載機和匹卡能今天回來的可能性不太大了。我們都悲歡的認為,昨天匹卡也陷在了路上,裝載機有沒有得到修理,修沒修好,都不得而知,更不要說出來營救我們。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有另外一輛裝載機或者大卡車路過,順便就把我們給救起來。但是這種可能性也是若干天才一遇,甚至今年都不再遇得到。因為這個季節(jié),草地里行車極易被陷住,很多車開始選擇從民豐進入了。 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晚上的東西已經(jīng)不夠吃,明天就沒什么可以吃了。誰也沒有心情去燒開水,再說方便面也不夠一人一袋。就著中午剩下的涼開水,大家把方便面和馕餅全解決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老馬在車上放起了音樂,婉轉而凄涼的青海民歌,老馬和他表弟都在跟哼。夕陽把卡車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猶如此時大家心里的惆悵。 十點了,太陽下山就準備睡覺。今晚我讓老馬的表弟睡床,我睡副駕駛,老馬不同意,說小孩子家吃點苦沒啥。我堅持要讓小兄弟上去睡,老馬沒辦法,最后他決定他也下來睡,讓湖北人和他表弟睡上面。 裝載機來了裝載機來!老馬又興奮的喊,我們誰也沒理他。他喊了兩嗓子見沒人理他,他便自己伸著脖子,有模有樣的觀望。我還是有點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是不能上了老馬的當,讓大家笑話。趁大家不在意,我偷偷的望了一下,東邊的地平線上,夕陽的照耀下果然有一個黑點,移動的狀態(tài)和速度不太像藏羚羊。我不由的喊起來:喂喂,你們看一下,那是不是真的是裝載機?另外兩人從床爬起來,觀察了一會兒,湖北人說是藏民的摩托車。正說著,就看到黑點前面反射出一道光。這下可以肯定,那不是藏羚羊,但是是摩托車還是裝載機還待進一步確認。 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一個龐然大物。所有人都跳下車去,站在河灘上歡呼。裝載機終于冒著黑煙,以一種救援者特有的氣勢停到了我們跟前。我以為要掛鋼纜,結果裝載機師傅說用不著。 老馬上車打著火,鳴了一聲喇叭,裝載機在后面鏟住貨廂,往上一提往前一推,兩秒鐘就把卡車從河里撬了出來。  裝載機師傅說匹卡在前面的小山包上沒下來,怕下來陷在草地里,就在那里等我們,老板也在車上。他們相互解了一下情況后,我們就開始繼續(xù)前進。原來匹卡并沒有被陷住,只是修裝載機并沒有想像的容易,昨天晚上一直加班到兩點多,今天又整整搞了一天才搞好。裝載機修好他們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營救我們。 卡車和匹卡在小山包上匯合。老板,就是老馬的表哥老韓,韓哥,讓我坐匹卡,他坐大卡車。對了,忘記說我肋條的事。由于昨天干活用力太大,受傷的肋條或者說是排骨今天疼痛加劇,在卡車上顛得疼的都想下來走路。老馬給韓哥說,說我不能坐卡車了,得坐匹卡,這樣會好受一些。韓哥說:那就讓我坐卡車吧,我也好看著你開車,別又整溝里去了。韓哥這話說的半真半假,老馬嘿嘿的笑。 我坐到匹卡上,湖北人也跟著上了匹卡。開匹卡的司機沒見過,據(jù)說是昨天開北京吉普從里面趕出來的。我一看我放在后排的背囊不在,后面貨廂里也沒有。我問司機我的背囊哪去了,他說在修車的地方,放北京吉普上了,車沒有開過來。意思就是說我在遇到庫爾勒騙子的地方下不成了,必須要趕到他們修車的地方,除非背囊不要了。背囊不要了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有趕到他們修車的地方去。 天慢慢的黑下來,遠處群山的輪廓一點點被黑夜浸泡,最后消失在粘稠的夜里。 我坐在韓哥剛才坐的副駕駛的座位上,旁邊開車的小伙子叫馬海三,后來給我留電話號碼知道的。他比我年輕很多歲,聽談吐應該是念過很多書,是他們這一行人中最有文化的。上車小馬就問我:你信奉的那個教叫什么教來著?這句話把我問的很瞢。 此話怎講呢?我問小馬。小馬說昨天聽他們說半路遇到一個騎自行車的人,據(jù)說是信什么教的。 我告訴小馬,我什么教也不信奉。我問他為什么會把我跟信教聯(lián)系到一起,他說如果沒有宗教信仰,是不可能有這么執(zhí)著的,出都出去了還跑回來,他覺得是不是跟西藏那些朝拜的佛教徒一樣。 既然不信教,小馬就開始毫不客氣的數(shù)落我:你說你這么大老遠跑到這么危險的地方來,圖個什么?你爸你媽不擔心你?你老婆能放心你?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說你對得起誰?你中了邪了吧?你看我們,如果不是為了掙錢,鬼都不愿意上這來。五千多的海拔,尿個尿一次都尿不完,喘好幾口氣才能尿干凈,前列腺都整發(fā)炎個球了! 我想笑,非常想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尿個尿有那么困難,便泌了吧?但是小便也便泌的肯定是外星人。見小馬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我不能笑,我在黑夜里捂著嘴。 小馬說繼續(xù)說:跟我們去礦上吧,你想呆多久呆多久,有車出去了你就跟他們一起出去。這路太危險了,據(jù)說過了硫磺達坂,深山峽谷也路都沒有,會出人命的啊。 我默不作聲,我能說什么呢? 忽然小馬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說,就在一個禮拜前,他親眼看到一個生命的消失,而且和他不無關系。他們的裝載機師傅,還沒有到達礦上,半路就走了。 小馬痛心疾首的說:如果在他剛出現(xiàn)不適的時候,我就阻攔他進來,或者直接把他送回去,他就不會把命丟在這時了啊。他說他家里有難處,進都進來了,多少掙點錢再回去吧,我沒想到,結果…… 小馬哽咽了,講不下去了。我說:你也別太難過,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他注定要死在這,沒有辦法的事。 小馬停頓了一分鐘,然后神情黯然的說:我也一直這樣想,一直為自己開脫,可是,怎么都逃不掉良心的譴責,是我?guī)M來的啊,他走的時候我就在跟前,我卻不能為力。他走了留下一個神志不清的老父親,五歲的孩子。罪過啊。  我說:你也別太自責,你盡力了。 小馬說:剛才我說你的話你別往心里去,也要往心里去啊?!安煌睦锶ァ笔悄悴?要責怪我說話不好聽,“要往心里去”是要把我的話當回事,千萬不要再一個人往里走了,把命搭在這里不值當。你聽我的話,跟我們去我們礦上吧,你愿意在那里干活更好,反正我們也需要人手,老板也喜歡你賞識你。 小馬果然是個有文化的人,說話有條有理。面對小馬,我無言以對。是的,還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貴更重要的東西呢?我沉默著,我不愿意在此時此刻和小馬探討追求和理想。小馬朋友說看照片他比我大多了,呵呵,說明我長得比較顯年輕哈 路不好走,不是坑就是包,太顛簸裝載機走不快,我們只好走走停停的等裝載機。到達邦達錯北面的小山坡,已十二點多。 月亮從湖邊升起,照得湖面像大海一樣波光粼粼。匹卡在一個小土包上停下來,我久久的注視著這個前幾天剛剛經(jīng)過的湖,沒想到我會再次來到這里。邦達錯,如果想來,什么時候都可以再來,再來第三次,第四次都沒問。但是,有些人,有些事,錯過就永遠不會再來。忽然非常非常想念一些人,想念那些已經(jīng)淪落天涯的過客。 對于某些人來說,我已在天涯。敢問天涯在何方?天涯就在邦達錯。 繼續(xù)前行二十分鐘,再走就是我完全沒有走過的地方。淡淡的月光下,只能看到山的輪廓和白茫茫的雪。漫漫克里雅之路,我不知道我錯過的是不是最美的風景。 到達克里雅最后一個山口紅山達坂前,應該要經(jīng)過很多個高度不算很低的山口,因為匹卡數(shù)次離開雪地,又數(shù)次回到雪地,也數(shù)次陷在雪地里無法自拔。 到達他們修車的地方,我以為我的坐車行程可以結束了。結果到那一看,北京吉普已經(jīng)不在原地,小馬估計吉普已經(jīng)向紅山達坂去了,明天早上所有車都將在那里集中。 紅山達坂還有一輛裝滿柴油的雙橋大卡車,因為坡陡路滑,不借助裝載機的力量,卡車無法單獨翻越克里雅山口。重型車輛翻越克里雅山口,是件充滿艱難和危險的事,一旦出事,后果就是車毀人亡。所以,所有車輛都要趕在明天早上冰雪融化前趕到紅山達坂,在那里參加克里雅山口大會戰(zhàn)。 我不得不坐車到紅山達坂,明天早上一起參加淘金者們的克里雅山口大會戰(zhàn)。  D9 6月6日 今天是個好日子,兩個六,六六大順。我希望今天一切順利,我說的順利主要是指青海老鄉(xiāng)們,希望他們能順利的通過克里雅山口,我順不順都無所謂,順不順也都那樣。不過我也挺順,今天吃上了牦牛肉。  早上太陽剛睡醒,我們就趕到了紅山達坂。這里在地圖是叫克里雅山口,紅山達坂是這些淘金者的民間稱呼。但我后來分析,克里雅山口是由好幾個山口組成,克里雅山口是泛指這一片區(qū)域,紅山達坂只是克里雅幾山口中的一個。清晨 紅山達坂,可能就是因為這里的土是紅色而得名。紅山達坂一帶,土均為紅色。山口附近的顏色格外突出,呈現(xiàn)出凝重的深紅色,像被血染過一樣。 這條路是淘金者們自己開辟的路,沒有經(jīng)過規(guī)劃和設計,在山坳里直上直下。也許是因為山坳太狹窄,無法采取S形路線迂回攀升,才不得已這樣直上直下。上坡路我見過很多,這么陡的上坡我還是頭一回見,而且海拔在5350米以上。車在上山的時候,感覺隨時都會往后仰過去。 這里的積雪并不厚,路上幾乎沒什么雪,但積雪融化后沒有及時流走的水在路上結成的冰比較厚,有的路段有幾米長的整塊冰層路面。我沒有在冰雪天開過車,也許在這種陡坡,泥濘路面比冰雪路面更容易打滑,所以他們選在了在冰融化前通過。 我和韓哥的匹卡最后趕到,半夜里小馬到了卡車上做副駕駛,就由韓哥來開匹卡,我們一直在后面收尾。我們趕到時,作為主角的油罐大卡已經(jīng)發(fā)動,開始預熱,后面噴著濃煙。老馬的卡車也開到了油罐車的前面,系好了拖拽油罐車的鋼纜。裝載機緊隨其后,碩大的鏟斗已經(jīng)牢牢的頂在油罐車的后廂板上,準備隨時往山口沖鋒。 隨著油罐車的一聲鳴笛,三車同時濃煙滾滾,發(fā)動機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山谷,紅山達坂的整個地面都隨之震動。由于老馬車上的油罐為空油罐,重量太輕,車輪不停的空轉著。十來秒鐘后,這個由三輛車連在一起組成的車隊終于緩緩前行。  剛開出幾十米,忽然前面兩輛車都開始打滑,迅速向后倒退,裝載機趕緊加大馬力進行阻止。裝載機那龐大的車輪也開始空轉,整個場面瞬間失控。所有車輛都在空轉,并且向后倒退。所有人的心頓時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時候有人試圖從路邊搬石頭過去,墊在車輪下阻止后退。哪知此時的紅土達坂,像用水泥澆鑄而成,沒有哪一個石頭可能搬動,都被零下一二十度的寒冷冰封著。盡管老馬的車在竭力向前開,但還是被油罐車拖著無可奈何的往后退。此時的裝載機已經(jīng)停止向前推進,被油罐車推著向后滑行。 裝載機再后退十幾米就是一個拐彎,拐彎下面是一個陡峭的山坡。如果裝載機一旦滑下山坡,將會翻入一兩百米深的河谷。車輪無法轉動的滑行狀況下,裝載機也不可能打方向,因為這個時候方向是失靈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希望時間在那一該停止,所有人都不想看到車毀人亡的慘劇。 裝機師傅顯得很沉著,顯然有些經(jīng)驗。他松開剎車和離合,裝載機車輪隨之向后運動,就在車輪轉動之際,向右打了一點方向,裝載機的尾部便頂在了路右邊陡峭的巖體上,這才得以停下來。裝載機師傅松開剎車和離合,由于向下的慣性,車輪自然向后轉動,車輪轉動起來轉向才得以實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車輛停下來后,我這才發(fā)現(xiàn)油罐車后面不斷的在漏油,而且漏得利害,如傾如瀉,我以為油罐壞了。他們告訴我說,這是因為現(xiàn)在坡度太大,車體傾斜嚴重,罐頂?shù)募佑涂诿芊庑杂植?是特別好,所以油就溢了出來。從油由加油口溢出這一現(xiàn)象,也能充分說明這坡的陡峭程度。 大家又重新聚在一起商討方案。由于老馬的車自重太輕,可能自己單獨上坡都有問,剛才后退的過程比油罐車的速度還快,最后差點撞到油罐車,所以決定讓他的車退出。老馬自己開著車先上往山口方向去了。 討論的結果是余下的油罐車和裝載機同時沿著路的右側,就是山體靠里的一側前進,這樣做的理由是里側的冰比較少,摩擦力會大大增強,從而減小后退的危險。 兩車一起發(fā)動,以油罐車鳴笛為信號,在啟動的一瞬間就開始往右打方向,兩車艱難的向前開了七八米后,右側車輪這才上了路的右側邊沿。這次盡管前進速度緩慢,但畢竟沒有退回來。 就這樣向前行了一百多米,又不得不停下來,因為這時右側路沿出積雪,積雪下面是厚厚的冰,這樣就比路面更滑。這時老馬的車也在離山口幾十米的地方受阻,還是因為打滑上不去。 油罐車和裝載機現(xiàn)在都不敢再貿然前進,如果再出現(xiàn)打滑,很有可能出現(xiàn)不可控的局面。面對望而不可及的山口,所有人都一籌莫展。韓哥在路邊蹲了一會兒后,脫下大衣讓我?guī)退弥?步向山上爬去,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向上爬了一百多米后停下來,示意裝載機上去。由于油罐車擋在前面,裝載機不得不發(fā)揮它的強項,在路左側,強行挖開一條通道,嚴重傾斜著車身繞到了油罐車的前面。 裝載機把老馬的車推到山口后返回,在韓哥站立的地方來回的鏟,最后鏟了滿滿一鏟斗土,向油罐車開下來。裝載機把土灑在結冰嚴重的路面,又來回的梳理了兩次,這時的路面便被均勻的覆蓋上了一層土。為了保險起見,裝載機又上去鏟了一次土下來灑在路面。 路面被改造后,兩輛車這次顯得很從容,從一起步就勻速向上爬行,再沒有出現(xiàn)打滑現(xiàn)象。上了山口的人們站在山口歡呼,此時車隊已經(jīng)很大,兩輛大卡、一輛匹卡、一輛吉普、一臺裝載機,還出現(xiàn)了幾個昨天沒見過的新面孔。又是我和韓哥最后上去,最后幾十米,也是被裝載機拉上去的。克里雅山口俯看向上的路 杜一稱之為“克里雅最后一道山口”的地方,GPS測得海拔為5519米,從地圖上的等高線看,也在5520米到5530米之間。這是我此行的最高高度,也是我去過的最高海拔,遺憾的是沒有推著車上來,去感受那種多走一步就會窒息而亡的感覺。  5500米,似乎比5000米高不到哪里去,但站在這個高度,馬上就能體會一覽眾山小的詩意。我的照片能充分說明問。俯視遠處起伏的雪山,居高臨下的快感由然而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不是站在那里的人,永遠不能想像。 群山在腳下  從山口下去不遠,就是阿塔木帕夏遺址,我的坐車行程也該至此結束了,我急忙開始收拾東西。剛把帳篷睡袋拿下來,就被韓哥叫住了:不著急,我們一起坐車下去,到前面不遠的地方,中午煮牛肉! 有牛肉吃?我立馬忘記了阿塔木帕夏,坐車就坐車,誰怕誰啊。當我吃飽牛肉后,當即后悔不該因為牛肉丟了阿塔木帕夏。有些欲望,一旦得到滿足,就會覺得為此付出的代價不值當,特別是生理的欲望。 一夜沒睡,我估計車一開始下坡我就睡著了,醒來后他們把水都已經(jīng)燒開。拿出地圖看了一下,阿塔木帕夏遺址早過了,我們正處于老新藏線遺址的結束路段。下次來看你,阿塔木帕夏。 開始煮牛肉,一件令人振奮的事。牛肉不知道是被韓哥從哪里拎出來的,路上一直都沒看到那樣一個袋子,足有五十斤。韓哥往特大高壓鍋里裝了大半鍋肉后,把剩余的肉系好口子放進了小河里,估計是怕中午溫度高捂壞了。 洗好肉才發(fā)現(xiàn)鹽在小馬剛才開的吉普車上,小馬的車又沒下來,送湖北老鄉(xiāng)返回山谷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湖北老鄉(xiāng)他們的挖掘機因為沒有了油料而被迫停在山谷,剛才路過的時候發(fā)現(xiàn)玻璃被人砸。他們剛才在青海老鄉(xiāng)這借了一桶柴油,準備下去把挖掘機開走,怕車里東西被盜。 沒鹽就沒鹽吧,煮熟再說。壓了四十分鐘,我問韓哥可以了吧?韓哥說再壓會兒,這牛肉老辣。早知道這么慢,我就騎車下來正好趕上吃牛肉,多好啊。 終于開鍋了。這牦牛肉就是不一樣,盡管煮的時候什么都沒有放,甚至連鹽都沒有,但一揭開鍋蓋撲鼻的香。 我們通常吃的水牛肉或者黃牛肉如果這樣煮,揭開鍋蓋首先聞到的應該是膻味。 除了小馬,所有人都到齊,準備開飯?,F(xiàn)在應該是中午時刻,算是午飯。今天的午飯只吃肉,因為只有肉,馕餅已經(jīng)沒幾個。老馬撕下半塊馕餅遞給我,怕我光吃肉不習慣。沒鹽的牦牛肉也好吃,如果有鹽就更好吃。老馬擔心我吃不下這沒鹽的肉,又拆開一袋方便面,把里面的佐料拿出來給我,讓我撒在牛肉上。面對老馬無微不至的關心,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萍水相逢,我卻覺得我們已經(jīng)認識幾十年。 吃完飯,牛肉還剩下一大半。老馬招呼我過去,讓我找個干凈袋子,我問他干什么,他說不用問那么多,快去找袋子。我隱約覺得他要給我裝牛肉,吃了還帶走,我確實有點不好意思,人要懂得適可而止。再說,我也不能讓他們覺得這個人就是個混吃混喝的主。我說是不是要給我裝牛肉?我不要。 老馬急了:你以為你還能天天吃上肉???廢什么話,快去。我站著半天沒動,老馬自己去找袋子去了,看來這肉不要還不行。老馬死命往袋子里裝,我數(shù)了數(shù)有五塊,這每塊至少都有半斤重。我說要不了那么,吃不了壞了可惜。在我一再要求下,才又拿出來兩塊,我到了于田都還沒吃完,但也沒壞。老馬最后不容分說的塞給我五袋方便面。 這時候小馬回來了,估計餓壞了,抓起牛肉狼吞虎咽起來。我在往自行車上捆東西,小馬手里拿著一塊牛肉走了過來。 我今天想了一上午,覺得我也沒可能阻擋你前進的步伐,那我就只能為你祝福。小馬低聲的對我說。我忽然傷感起來,因為這一群可以稱之為一面之交的人。 我說大家一起拍幾張照片作留念吧。照照片大家都感興趣,都聚了過來。雖然大家都像難民,但一點也不影響他們拍照的熱情。最后他們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要我回來后把照片洗了,寄給他們的家人?,F(xiàn)在有一個關鍵的問,寫了那么多地址,我已經(jīng)弄不清誰是誰了,只能將照片全部寄到老板韓哥家,讓他家人再轉交給其余人。韓哥后來才發(fā)現(xiàn)幾張“全家?!崩锒紱]有老馬,那會兒他去哪了呢? 分別的時候到了,我們一一擁抱。很多時候,我們的擁抱僅僅是個形式。而此時此刻,在這荒涼的無人區(qū),每一個擁抱都充滿著難以言表的情感。 輪到老馬了。老馬轉過身說:不抱。我分明看見了他的紅眼圈。不抱就不抱吧,我轉身走了,再不走我怕我的眼淚掉下來。不抱算了,也許老馬知道我那晚一直抱著他的腿和腳,我們算是抱過了。 所有車輛都發(fā)動了,他們一起鳴著喇叭緩緩前行。我明白,這喇叭聲是這群樸實的青海人對我最真摯的祝福。視線模糊了,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路還要接著走。 前面是寬闊的新藏公路。六十年過去了,路沿的石頭還和剛砌上去的一樣。路邊的山坡上的草已經(jīng)長出淺淺的葉子,到處散落著牛糞,讓人產(chǎn)生回到了田園的錯覺。當然,這些牛糞只可能是野牦牛留下的。 一段緩緩的下坡后,來到一條冰河邊。這是一條很寬闊的河,整個河面全部被冰覆蓋,車輛必須通過冰面才能前行。我遠遠的看見老馬的車在河邊,我以為他又被陷住了,但又覺得不可能,因為剛才裝載機走在最后。 等我到跟前后發(fā)現(xiàn)老馬的車如我所料,并沒有被陷。就像我們第一次在河邊相遇一樣,他關閉了發(fā)動機,探出頭來。 現(xiàn)在這河里的冰開始融化了,到處都可能有冰窟窿,你沿著車轍走,不要隨便到處亂走,危險得很。老馬說。 老馬說這話的時候看不出他的表情,也許他正極力掩飾著內心的傷感。老馬在河邊等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我說我知道了。  冬天給我打電話,我們十一月份就出去了。老馬說完這句話便發(fā)動卡車頭也不回的開上了冰河。老馬的車在冰河里數(shù)次側滑,又數(shù)次開到車轍里。我的視線再次模糊。 老馬的車消失在他們口中的“土山”上的拐彎處,留下一片云一樣的塵土,我一個小時后趕到那里,已經(jīng)只能嗅到空氣中塵埃的味道。 人顯然是群居動物。一個人由獨處到群居,這個過程應該不會太難。但他要從群居到獨處,也許就沒那么容易了。青海老鄉(xiāng)們離開后,除了不舍外就是孤獨,克里雅之路,第一次覺得孤獨。 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自己。 如果不曾遇見,就不會懷抱孤獨。 過了冰河,不遠處就是當年修路部隊的指揮部。幾十年過去了,只留下這些斷墻。我站在墻角,聯(lián)想當年這里的發(fā)生的一切。當年修路的人,他們現(xiàn)在在哪呢?是否還健在?眼前的這些斷墻,訴說著歷史被時間漂洗過后的滄桑。斷墻遺址旁邊的測量水準點。牙一拉,可能是維語的譯音 過了指揮部,前面不遠就是青海老鄉(xiāng)們說的“土山”???見老馬消失的地方只是土山上坡的開始。老的新藏公路,總是修得那么筆直筆直的,這種路總讓人產(chǎn)生走不到盡頭的壓力。因為是緩上坡,所以路也就筆直的朝山頂延伸上去。推推走走,走了很長時間似乎車還在原地沒動過。有些懊惱,決定在路邊歇會兒。這才吃過午飯兩三個小時,又覺得饑腸轆轆。 兩天的行程,一晚坐車通過,加上老馬給的牛肉和方便面,相當于增加了四天的食物,這下食物充足了。坐路邊想吃什么吃什么,愜意得很。后面的路每次停下來休息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吃東西。 土山走完便是石頭山。道路也一改之前的平緩,一下子陡起來,短短幾公里,海拔上升了一二百米。咬著牙往上推,每次停下來喘氣都不得不捏緊剎車,否則會快速后退。唯一的拐彎處遇到我家親戚野兔子。它本來在往山上跑,我對著它打口哨,它沒跑幾步便停了下來,坐在地上看我。估計它也覺得我兩手不空,不會傷害它。我繼續(xù)打口哨,它就繼續(xù)坐在那里研究我,還時不時的歪頭看我,真是可愛之極。 它還不走了,神奇。你不走我得走了,我要趕路。告別兔子,向前走了幾十米,路又平緩下來,但還是不足以可以騎車。永遠不要以為看到的那個盡頭就是山口,永遠永遠不要這樣想,因為只有這樣你才不會失望。走到我以為不是山口的山口處,那里果然不是山口,路在那里拐了個彎繼續(xù)向更高的山口延伸。路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道路又重新回到海拔5000米。走到最后我干脆閉上眼走,希望一睜睛就到了山口。結果不靈,閉了若干次睜了若干次后,還是到不了山口,還差點栽溝里。還是老辦法,給自己定目,看準一個點,不到那里決不停下來喘氣,有效果,且明顯。結果只整了三個“段”,就爬上了山口。前面就是下到那個著名的亞洲一號火山所在地,阿什庫勒盆地的盤山公路。 測海拔,5030米。下坡。本以為會在這個盤山路上一瀉千里爽到死,結果不然。這條下山的路上布滿了若干條大型車輛碾壓出來的深溝,深溝里積滿了冰雪融化后的水。每通過一段這樣的溝都得費盡力氣,還得小心翼翼。老天也不給面子,下起了大雪。 如果是柏油路,這段路只要五分鐘便可通過,但我卻整了差點一個小時才下到火山盆地里。雪大到不得不停下來扎營休息。 路邊找了一個相對平坦的地方,搭好帳篷一看才八點,沒事做就開始做飯。由于不缺糧食,晚飯可以隨便吃。甚至可以自己寫個菜譜,然后自己點。拿鍋的時候才忽然想起在紅柳灘偷來的西紅柿,由于這幾天一再沒有開鍋,所以一直都沒想想起,前幾天倒是記得,但沒舍得吃。我生怕西紅柿壞了,取出來一看,只是變軟了而已。看到這個偷來的西紅柿,百感交集。  晚餐,番茄牛肉面。正宗的番茄,正宗的牦牛肉,正宗的某師傅方便面,再加正宗的大師,所以就有了正宗的番茄牛肉面。某師傅方便面沒有給我提供贊助,所以在此不為其打廣告。 這雪下得煩人,明天上午又要白瞎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睡覺! D10 6月7日  雪下得不想起來,因為不知道起來做什么。不起來卻又睡不著,昨晚才九點多就睡下了。手機雖然不能開機,卻能進入音樂播放界面。也許這玩意兒知道我在無人區(qū)不需要打電話,但需要聽音樂。手機里一直保存著許巍的《故鄉(xiāng)》,不常聽,這是一首無比蒼涼的歌。今日決定重聽一回。 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涼 /那無盡的旅程如此漫長 /我是永遠向著遠方獨行的浪子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在異鄉(xiāng)的路上每一個寒冷的夜晚 /這思念它如刀讓我傷痛……實在聽不下去了,起床! 一首聽了一半的歌,讓人心煩意亂。 拽下耳機,穿上衣服,神經(jīng)病一樣的在雪地里亂走了一陣,覺得心里冰涼冰涼的,又跑回去睡覺?;厝ゲ虐l(fā)現(xiàn)鞋子濕了半截,真是神經(jīng)病。 就那樣躺著,什么也沒想,像等死似的。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在睡與沒睡之間躺了一陣子決定起來做飯。 今天似乎不太順。昨晚做飯的時候就覺得汽油爐油瓶的壓力不夠,火一直沒力,今天決定拆開看看。拆開發(fā)現(xiàn)打氣的裝置有問,這個裝置就像個打氣筒,把氣打進去,還要不讓氣跑出來。現(xiàn)在的情況是油瓶里面的那個咀有氣出不來,而且打氣的時候明顯感覺被堵了。 這個東西并不復雜,但我從來都沒有拆過,也不知道它的構造原理?,F(xiàn)在想要解決問,就必須把這個東西分解開來。因為不懂構造原理,所以分解這個東西有一定的風險。一旦遭到破壞,這個爐子就用不成了。 小心翼翼的搗鼓了半天,終于把這個東西拆開來。原來是出氣咀里有一個球狀的單向閥,它與氣管的管壁粘連了,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不得而知。把那個小球球取出來在軍用棉襖上擦了擦再裝進去,這個打氣裝置的呼吸就順暢了。 我心想這回裝上就肯定沒問了。所有東西都裝好后開始加壓,打氣很順利,沒多大一會兒就覺得油瓶里的壓力已經(jīng)很大。  打開出油閥,出油,關閉出油閥,點火。汽油爐的操作,一般情況下是打開出油閥,先放一點油出來,然后關上閥門,再把油爐點著,這個過程應該叫預熱。汽油爐和我們上學時試驗室里的煤油噴燈和酒精噴燈的原理相似。等爐頭燒得很燙了再打開出油閥,這樣爐子就能順利的燒起來。如果從一先始就一直開著出油閥,因為爐頭的溫度低,油不能完全燃燒,會造成爐頭積炭,還有就是很濃的黑煙,也浪費油。戶外很多時候需要在帳篷里點油爐,如果這樣操作的后果就可想而知。 等爐頭的油燃了兩分鐘后,我再次打開出油閥,卻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油出來。難道油瓶里氣壓不夠了?不可能吧,除非漏了。我打開油瓶蓋子,呼一下噴我一手的油。這說明油瓶里的氣壓并不低,那為什么不出油呢?我再次擰緊蓋子加壓后,這次一點油也不出了。問出在哪里呢?我又把爐頭取下來,在沒有爐頭的情況下打開出油閥,油吱的一聲噴了老遠,現(xiàn)在可以確定是爐頭的油管被堵了。 這可是從沒遇到過的情況。堵住了,就要疏通??墒?怎么個疏通法,從來沒聽人說起過。明知道用嘴不可能吹得通,但我還是固執(zhí)的吹了半天,結果可想而知。二三十公分長,外面是金屬織網(wǎng),里面還有一根由鋼絲編成的鋼纜,汽油是通過鋼纜和金屬織網(wǎng)之間的縫隙,在高壓的情況下壓到爐頭里的。如果想找個什么東西捅一捅,我想這個東西應該是不存在的。 我垂頭喪氣的坐在帳篷里,一籌莫展。沒有了油爐,也就意味著今后不再有熱水可喝,不再有熱飯可吃,方便面只能啃著吃了。想到這些,心里沉重得像高考落榜一樣,雖然不要命,卻能讓人要命的難過。 我還是不死心,油管堵住了,是什么東西堵的?我思考著這樣一個問。油里面有雜質?不可能,即便油里有雜質,油瓶里還有一個起過濾作用的過濾頭,我多次觀察過這個過濾頭,里面的那塊泡沫的質地非常密,一般的雜質很難進入。那會是什么東西?積炭,我想到了積炭。油管里的油在高溫的情況下,直接炭化,形成了積炭,直接堵死了油管。這種情況是怎么產(chǎn)生的,也不得而知。多日后想起,那天中午加了老馬他們的汽油,開始是氣管被粘連,后來又是油管被堵。我的油爐用了這么久都沒有出過任何問,我想肯定是老馬他們的油有問。 想到這里,我認為用火燒也許可以把油管里的積炭除掉。用什么火燒呢?有的是汽油,還怕沒東西燒?搞了一些衛(wèi)生紙,沾上汽油,在雪地上點著了把油管放上去燒。燒了很多衛(wèi)生約,燒了很多汽油,結果只把油管燒很黑很黑而已。汽油在這種缺氧的情況下,燃燒嚴重不充分,溫度也相應的不高,所以沒有辦法除掉油管里的積炭。 這回死心了???樂的日子總是很短暫,從此又得過上抑郁的生活。 干得像餅干一樣的馕餅,干方便面,干糌粑,一切者是干的。就著冷水,吃了一袋方便面,一個馕餅,半塊牛肉。糌粑用開水沖了都不想吃,現(xiàn)在就更不想吃。以后到是省事了,所有東西從包里拿出來,直接就可以吃。 吃完東西,等到十二點多,太陽才慢慢騰騰的出來。兩點多,路才勉強可以看出點輪廓。走吧,今天走到哪算哪。 收拾好帳篷還沒往車上捆,忽然覺得光線不錯,盤山公路一定得拍張照。拿出相機,朝著盤山公路一望,發(fā)現(xiàn)鏡頭里出現(xiàn)兩個黑點,正在向我這邊移動。該死的黑點,每次出現(xiàn)黑點都那么嚇人。我拿出望遠鏡準備看個究竟。 太遠,看不清。等了三四分鐘,黑點已經(jīng)向前移動了不近的距離。咦,怎么會是兩個人?兩個穿著大衣的人,正快速的向我這邊走邊來。我就納悶了,這里怎么會有穿著大衣徒步的人?在這出現(xiàn)的人,大都開著車,最差的像我這種的也有輛自行車。又用望遠鏡望了望,從與距離的比例看,這兩個人的個子應該非常大,那會是什么人呢?再觀察一下。 兩“人”一側身,居然發(fā)現(xiàn)他們長著四條腿,天啦,這太不可思議了。 半天我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兩頭野牦牛!它們脖子上長長的毛,遠遠的看上去就像有人穿著大衣。看它們那架勢,正氣勢洶洶的朝我走過來,我得趕緊走。野牦牛和熊,一般都有領地意識。可能它們剛才看見了我的帳篷,以為是什么大型動物,正趕過來驅趕我。 我三下五除二的把行李弄上車,捆都沒捆好就開始逃命。野牦牛如果跑起來,我騎自行車根本不是對手。我連看都沒敢往后看,一路狂奔。等我跑了兩三公里,覺得應該離開了它們的領地后,回頭一望,它們已經(jīng)到達我宿營的地方。還好,有驚無險。再往前一看,Cao,原來這里還有一個帳篷,像牧民搭的那種,鐵皮煙囪里還冒著煙。但從旁邊停著的那輛三菱越野可以確定,這里面住的不是牧民。我沒有要上去打招呼的欲望,我已經(jīng)開始對開越野吉普的人心存芥蒂。 我用鄙視的眼光瞅了那車兩眼后騎車離開。 今天的重頭戲是參觀中國最年輕的火山。路從盆地中央穿過,如果要看火山,那就還得走一段距離。從地圖上看,火山的后方有一個很大很漂亮的湖,這是一個明顯的地,但是現(xiàn)在卻不見蹤影。在路的正南方向,有一座類似火山,像一個倒置的盆子一樣的山,我猜那也許就是火山。最后拿出地圖按最原始的方法:先用指北針歸北,再定位站立點,然后以站立點為基點,根據(jù)方位及距離判斷和確定目位置。綜合分析,那座像火山的山就是火山。火山衛(wèi)星地圖火山遠景 在地圖上測量了一下第一個火山離路的距離,大概兩點三公里左右。以每小時四到五公里的速度,來回一個小時差不多。 我把自行車架在路邊,走了一段后,又回來把平板和Garmin的GPS取走,我想萬一有人經(jīng)過,以為是沒人要的自行車,撿走我值錢的東西就麻煩了。為了不在落滿火山石的的草地上走彎路,我就一直緊盯著火山口,徑走的走過去。 來到山腳下,發(fā)現(xiàn)火山口并沒有遠處看到的那么低。想要爬上去也還是要費點力氣,不用多想,來都來了難道還不上去了? 踩著漫山漆黑而有些疏松的火山石,中途停下來喘了一口氣,懷著激動的心情爬到了中國最年輕的火山口。路上一直都很期待,希望能看到讓人震驚的場面。結果,很令人失望。也許人生也如此,如果把一切都想得過于美好,那么就注定他這一生不會快樂。  火山口的南面已經(jīng)嚴重的因塌陷而缺失,或者是在當初形成的時候就不飽滿。后來我覺得很可笑,我為什么要求它一定是渾圓渾圓的呢?渾圓渾圓只是我的想像而已,它本來就長得不圓。就算它真的渾圓渾圓的,那又怎么樣? 其實應該這樣想,火山口本來就不圓,旁邊的那個很大很漂亮的湖也不存在。但當你站在火山口時,卻發(fā)現(xiàn)那個不存的湖就在火山旁,而且比你所見過的任何湖都要漂亮。這樣也許你就會覺得很滿意。 換一個角度,即可改變一種心情。 那個湖確實漂亮,湖后面的雪山也漂亮,找不出別的詞匯,反正就兩個字:漂亮。不信你看照片。([]



      最新章節(jié): 第521章 地下城與勇士

      更新時間: 2024-12-20 06:19:35

      都市極品醫(yī)神最新章節(jié)全文閱讀,最新章節(jié)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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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5章 央視動畫狀告京東
      第564章 刺客伍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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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2章 將進酒
      第561章 斗羅大陸海報
      第560章 斗羅大陸
      都市極品醫(yī)神最新章節(jié)全文閱讀,全部章節(jié)目錄
      第1章 還來得及
      第2章 國足主帥李鐵亮相
      第3章 本田
      第4章 勇敢者游戲
      第5章 財經(jīng)郎眼
      第6章 摩拜無門檻免押金
      第7章 全職高手
      第8章 大眾
      第9章 圣墟
      第10章 三國殺
      第11章 王一博經(jīng)紀人被捕
      第12章 2020罕見對稱日
      第13章 馬麗孕肚寫真
      第14章 刺客伍六七
      第15章 伊朗退出伊核協(xié)議
      第16章 朱一龍
      第17章 武煉巔峰4
      第18章 開講啦
      第19章 今日亞洲
      第20章 豐田張若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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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9章 寒門崛起
      第550章 斗羅大陸4
      第551章 美軍航母逼近伊朗
      第552章 911事件17周年
      第553章 百度再被行政處罰
      第554章 奧特曼
      第555章 哪吒之魔童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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